他在厉三娘手下习武时,便常年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否则如何才能做到,痛到此般境地,却能一言不发?他甚至都不曾呻吟一声。
顾瑾珩额头的汗顺着裴奈的手指淌下,皮肤几乎没有活人的血色,白得骇人,却有着病态的美感。
裴奈心跳得厉害,明明知道不该如此,却还是迷失了神智般,在无人能够发现的情况下,用拇指摩挲过他的唇瓣。
顾瑾珩非但没有排斥,还顺势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用牙齿轻咬着,似在宣泄自己的痛苦,又更像是在给裴奈回应。
韩睿泽、达奚安等人都在旁边。
众人都已极尽疲乏,此刻席地而坐,都在抓紧时候休憩,补充体力。
尤其韩睿泽,虽然蛊毒已解,可是毒性也伤了他的元气,令他内息紊乱,短时间无法完全恢复,他正靠在石壁上,闭眼调整内力,眉头紧锁。
酥麻的咬噬感从指尖传来,在周围布满人的环境下,裴奈感觉从手延伸到心,都有些难耐的发痒,这也令她红了耳朵。
不知道顾瑾珩是否察觉到她的反应,他只是眨了眨眼,并未说话。
理智让她将手指收回,裴奈向周围人问道:“有没有冷水和手帕?我替他擦拭,降降体温。”
近卫去找原住民,很快搬来水盆和干净的白帕。
裴奈将手帕浸在水里,捞起后拧干,替顾瑾珩擦拭着他的额头和脖颈。
这一幕裴奈恍然觉得有些眼熟,随即反应过来,那日她在花云寨酒醉,便是顾瑾珩一点一点替她擦净了脸。
只不过今日对调,交换了被照顾的人。
裴奈想着,下意识舔了下唇,紧接着却被顾瑾珩捏了捏手。
他的眼底有什么在氤氲流动。
裴奈再不敢逗他,乖乖替他擦拭皮肤,缓解他的高热。
终于,张晟的同伴过来通传,中毒的民众和天耀士兵均已被妥善安置、行过针灸,且每人身旁都有一位山谷之国的士兵按压着穴位全程陪护。
顾瑾珩在此刻才终于撤回他的丹道神炁。
威压过境,令四区各廊道的无数人寒毛卓竖。
裴奈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可顾瑾珩恢复后的第一件事,竟是用手托住裴奈的后脑,重重吻了下去。
他的唇瓣紧贴着裴奈的凉唇,带着惦念已久的急迫,舌头挑开裴奈嘴间的缝隙,就这样长驱直入,裹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带着难以被察觉的“报复”和渴望已久后终于如愿以偿的畅意。
是对她方才挑逗的回击吗?当着所有人的面。
裴奈脸颊上的红蔓延到耳尖和后脖颈,真不争气,她自己想。
韩睿泽在一旁怒道:“我看他还不够累,还能再坚持几个时辰。”
“呵。”达奚安冷笑一下,接道:“说的也是。”
达奚尚乐捂着嘴,在邵历然怀里笑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出声。
邵历然回抱着她的肩膀,一如往常,只嘴角扬着弧度,静静听着,不发表感言。
呼延卫兆背靠着一旁的石壁站立着,此刻移开了目光。
鞠连丞咳了几下,示意裴奈他们点到为止,却被鞠言回头剜了一眼。
这下连罗元瑛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无故,只是因为这短暂的“胜利”万分来之不易,于他们是片刻难得的放松。
地下城里的民众为他们端来食物,裴奈等人垫了肚子。
虽然条件有限,这些吃食并非什么珍馐八宝,可带着山谷之国民间的特色,对于饿到几乎虚脱的他们来说,已是极致的美味。
很快张晟就带人返回,他甚至来不及用膳,便对裴奈等人说道:“陨石遗址的入口在二区和三区交界,但‘尾黛花’的生长地在陨石最底部的几层,我们需要阿熏婆婆帮我们带路。”
“阿熏婆婆?”裴奈捕捉到关键。
张晟颔首,“陨石遗址内部每一层的通行规则都不同,没有她的话,那里面迷宫重重,进去的人死生难料。”
达奚安问道:“她此刻在哪?”
“她人就在二区,只是......”陆徐岚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张晟替他补充道:“阿熏婆婆脾气非常古怪,以前也就只有我父亲请得动她。今日早些时候,齐岳白棍曲牧风、陶江天斧周禹良和一干江湖志士,没有请到她,便擅自进入了遗址,此刻生死不明。”
“曲牧风和周禹良?!”裴奈惊讶道,“他们何时来了山谷之国?”
“国破后,江湖上自发组织了救援队,共有成百上千号人,刚好有山谷之国内部的人带他们从巨墙隐藏门进入。”张晟才来了短短一段时间,便已摸清了缘由。
果然如他所说,待他进入地下城,便能掌握足够多的关键信息。
韩睿泽对他们的行为疑惑不解,又问道:“那他们深入陨石内部做什么?”
张晟道明由来:“有一位贵族在最初中毒后,闻到了夹杂‘尾黛花’花粉的香包,她体内的毒性被压制住,虽然未能解毒,可她保留有了人类的意识。加上雷来翁的蛊毒是在西境的陨石遗址中研制,人们觉得山谷之国的陨石与之同源,或许会找到解药。便有二十五人自愿,作为敢死队,由曲牧风和周禹良带队,深入陨石地脉,寻找‘尾黛花’。”
“好消息,‘尾黛花’差不离就是最后那味药引。”达奚尚乐总结。
罗元瑛接道:“坏消息,阿熏婆婆很难搞定。”
“还有一个也算是好消息吧。”张晟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浑树片所在的位置,也在陨石遗址地底,离‘尾黛花’不远。”
裴奈像受惊的动物般看着他。
张晟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为何裴奈会有这样的反应,“怎么了?”
裴奈道:“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确实。”达奚安附和道,“你若说它下落不明,才是一个好消息。”
裴奈对着张晟抹了下脖子,吓唬了他一下,随即才收回放肆的态度,问道:“所以阿熏婆婆为什么不愿意带人下去,是怕有危险吗?”
张晟摇摇头否认,他在这时看向呼延卫兆,缓了缓神才道:“阿熏婆婆是从邬族神国皇宫里逃出的......”
就此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呼延卫兆大步走过来,拽着张晟的衣领,“你说什么?这个人来自越苍的皇宫?”
钟麟和陆徐岚连忙将他拉开。
陆徐岚有些不明所以,只以为呼延卫兆和邬族神君有着宿仇,劝说道:“阿熏婆婆五十多年前就逃出了邬族的皇宫,而且她是山谷之国的当地人,幼时在外游玩时,被邬族抓去献给了当时的邬族神君,饱受虐待,她是无辜的受害者,你冷静一下!”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我更知道她们都是受害者!”呼延卫兆情绪激动,眼眶周围一片血红。
陆徐岚大惑,“那你怎么......”
“她知道去邬族神国皇宫的路,她可以为我带路,我要去救人!”呼延卫兆咬牙道。
裴奈扯过呼延卫兆的衣服,将他拽回来,“没有这条路,你就算进去了,也没法活着出来。要救你女儿和其他女孩,我们只有杀了越苍,击溃邬族,堂堂正正将她们从皇宫里救出,这是唯一可行的路!”
金声掷地,如同在呼延卫兆头顶敲下一棒,他这时才平复下来。
他如此莽撞失礼,可在场没有人能够怨他,换作谁的亲生骨肉正在越苍手下饱受折磨,想必都无法保持理智。
“抱歉,是我一时情绪过激。”呼延卫兆向张晟道歉。
张晟摆手,“无碍,阿熏婆婆前半生过得很苦,从邬族皇宫逃出来后,整个人的性格都变了,变得阴郁而疯癫,她很不好说话,我们只能去尝试,希望她能给这个面子。”
就在这时,中川神僧钟老前辈随队末的百姓一起进入了地下城,正缓步朝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