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暗中惊鸿一现的灯光终于熄灭时。
那个从一团高速旋转的残影中停下来的恶魔，顿时就像被某个白色魅魔吸干了阳气，无力地垂下全身的触须。
那些或是闭合、或是半睁的眼睛纷纷涣散着瞳孔，泛起蚊香圈的纹路。
整个身躯化作一滩软绵绵的史莱姆 ，在不断漏气的声音中融化在巨人的手心。
见状，还没有尽兴的白泽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衷心希望这个家伙作为娱乐玩具，以后能坚持得更久一点。
否则等到剩余价值都被榨干的时候，就是自家豪宅喜添家具之时。
而在一旁耐心等待巨人结束发疯的系统，也在这时候悄悄凑上来，若无其事地继续上一个话题：
【白泽听你的意思，这家伙是被专门设计并培养出来的？它们能做到量产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你觉得这背后会有什么阴谋吗？】
“你是系统还是我是系统？”白泽有些奇怪地瞥了对方一眼。
闻言，正在空中不停转圈的小球顿时僵住了。
【啊这，我这不是尊重您这位……好吧，黑渊的很多事情我确实没办法了解，但我至少不会不懂装懂……】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这样低声下气有些太怂了，生怕被巨人看不起。
于是系统又急忙找补道：【但是这种存在信息差的情况也仅限于黑渊环境，如果是另一边世界的话我完全可以……】
但巨人也不等面板上的字同步说完，只是语气平淡地问：“哦？那你说说看我们的敌人目前在现实世界中的位置吧。”
“顺便帮我找找附近的海洋里，有什么块头大一点的章鱼或者……鱿鱼也行？它们是一类的吗？我有些记不清了。”
哎，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空中的小球仿佛脸上挨了一巴掌，稍稍沉默了一会。
但很快还是在屈辱中接着说道：【可以给你介绍一些家用妙妙小知识，比如用方便面修补家具什么的……】
【咳咳，毕竟本系统处在不同的维度，在我眼中现实世界的信息态其实是完全不同的，尤其是还处在多重的限制下，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改变视角……】
对于系统的辩解，白泽体谅地点点头：“行，我完全理解你的苦衷，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东西吧，比如介绍一下自身所处维度。”
“比如介绍一下你们种族的特征，平时都是生活在异维度里？那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维持生命的？是摄入物质，还是以非生物的形态摄入能量，其主要来源又是……”
闻言，这一次系统的小球再也没有沉默哪怕一秒，而是以非常果断的态度滑跪道歉：
【实在对不起白泽大人！是我刚才说话太大声冒犯到您了！真诚地恳请您原谅……】
【咳咳咳，我们是不是扯得有些太远了？要不还是回到最初的话题上？】
【比如您觉得那些渊魔为什么要制作这样的家伙，它们能做到量产吗？】
然而，就在系统以为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就能让巨人就此揭过的时候。
就听见无起伏的声音嗡声道：“有趣，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忘关心这种类似邪神形态的恶魔？”
“是因为它们的数量多起来会冲击现实？还是因为这种能够进入现实世界的方式，同样也能用于进入你所在的维度，从而威胁到你们一族的生存？”
你踏马够了！
坐在维度中的金发幼女顿时额头青筋暴起，颤抖地给自己灌了一瓶量子可乐后。
接着连忙在周围乱成一堆的信息态杂物中翻找着什么。
“我绝对要申请一笔精神赔偿，喵喵的，潜入到这里别的什么都没做，整天净受气了！”
眼看空中的小球都开始了高频闪光，白泽也不逗她了，只是随口说道：“开玩笑的，具体情况我怎么知道？但是要说量产倒也不至于。”
“从行为和逻辑上推测，它们的目的无非是培养一个实验体，用来测试【白霜】的残余融入一个恶魔的躯体、甚至是连本源的时候， 究竟会迎来什么样的变化……”
一边说着，他还顺便摊开手掌，掏出一枚先前从地上捡起的，外观形似小石子的金属物体。
接着屈指一弹，只听“叮”的一声。
这枚残留着永恒力量的渊魔碎片顿时被弹入空中，划过弧线，最后落入了在下方乖巧配合的啸天嘴里。
嗷呜一声，看着黑雾恶魔像是嚼着糖果一样鼓起脸颊。
系统就听见巨人继续说道：“白霜是我为自己能力起的名字，它本身与温度无关，而是与时间、存在的本质有些联系。”
“通常情况下，它能赋予事物【凝固】与【静止】的属性，使其维持在一种永久的封锁状态。”
“而经过这些年的探索，我也稍微琢磨出了一些别的用法，可以将某种抽象的概念、无形的事物具象化为某种形态……”
“比如将记忆、感情之类的东西抽离自身，又或者将【凝固】的概念实质化，在自身的体表构成具有静滞力场的防御层……”
说到这里，巨人在自己胸前的白色装甲上敲了敲，发出“锵锵”的金属音。
“有了这层防御，任何的异常在接触我之前，其抽象的【声音】的概念会先一步遭到剥离，接着在凝固成具有实体的【现实】概念后，被我进行干涉……”
“因此这层全身装甲不仅能用来防御，还能在攻击时让我省去调动能力的时间，直接手撕异能，撞碎诅咒，或者一拳打碎空间……”
“而施展白霜的同时，若是再配合我另一种能够模拟音律、并使相同频率的声音相互抵消的能力，就能做到对广域范围内的所有异能进行精准抹除……”
平淡地介绍了一遍自己的能力，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巨人。
这时候就看见面板中跳动着有些激动的文字：【这这这，先不说干涉抽象概念的离谱程度……】
【白泽！你就这样将能力的秘密告诉我……真的没事吗？你……不是非常不信任我吗？】
手中紧抓着补偿金申请表，金发幼女有些不敢置信地回想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这个似乎对自身各种秘密都严防死守的家伙，怎么突然就……
然后，女孩就看见巨人燃烧的眼睛平淡地瞥了过来，似乎正透过屏幕与她对视。
“痴儿，毕竟都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你高不成低不就，用处甚少废话贼多，但是你知行合一的态度和行动最终还是打动了我……”
“我认为对合作伙伴还是应该给予适当的坦诚与温暖，以鼓励我们进行更深入的合作，你觉得呢？”
“你会将这份重要的情报泄露出去吗？”
闻言，金发幼女在尖叫中撕碎手中的申请表，当场就是一个空中滑跪，双手握拳，简直激动地几乎不能自已。
虽然刚才好像被阴阳了几句。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对方愿意稍微敞开一丝心防，那就是双方关系破冰的重要一步！
天可怜见，我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被鄙视甚至歧视了这么久，我容易吗！
金发幼女擦了擦眼泪，接着连忙打字：【这不是当然的吗！我们可是志同道合的好伙伴啊！】
【更别说守护秘密那可是被我们一族视为最重要的事情！所以请你放心地信赖我们罢！】
而白泽看着显得系统的小球一时间在空中都抖擞出了残影。
覆盖在面甲后的冰冷眼眸也微微跳动了一下。
很好，已经成功地将对方的心理预期降至极低的程度。
如今不过是抛出两个没什么用的能力情报，就收获到了对方单方面的感情倾斜。
看来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像是冷暴力、语言羞辱、人格蔑视、贬低存在等方式运用起来，确实行之有效。
那说明，同样的操作在今后也可以重复使用，直到彻底榨干其价值。
同时，从这种现象分析，系统背后的种族虽然超脱现实，属于某种异维度的存在。
但是却不见得摆脱了情感思维的束缚，甚至有可能深受其影响？
否则不至于连如此简单的pUA都能生效。
而那也就意味着，对它们一族而言，作用于情感上的攻击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用的。
如此说来……
心中默默地想着，趁着系统的小球正在高兴时。
白泽悄悄地动用能力，从已经彻底昏迷的千眼恶魔身上凝聚出了一枚通体晶莹透亮，且——
蕴含着高浓度绝望与恐惧的情感结晶。
不管怎么说，我都将这么“重要”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么作为交换，你未来要还是对各种情报严防死守，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当然，事情也不至于走向这么极端的场面。
只是有了这些奇妙的小玩意，将来即便是胁迫也好，威慑也罢，都算是多了一种新的手段……
嗯，这是必要的谨慎。
就在冰冷的巨人，在心中琢磨着某种残忍的应对方案时。
系统也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带着些不好意思，她在面板上写道：【抱歉抱歉，本系统有些太激动了。】
【咳咳咳，还是回到当前的问题吧，我好像明白你之前的意思了。】
【你是说渊魔们为了应对你的能力，所以特意收集了所有被你杀死的渊魔，然后将它们的尸骸依次喂给了这头恶魔打算研究其变化？】
当着系统好奇的目光，白泽若无其事地收起情感病毒的结晶，平淡地解释：
“应该说一开始确实有这样的意思，但是从这头恶魔高浓度聚集的白霜来看，这已经超出了正常探索隐患的程度。”
“因此更有可能，是当它们发现这种力量被恶魔摄入并不会影响实力，反倒会促使身体进化出与别的恶魔完全不同的特性以后。”
“它们便开始从研究如何对付我，转变为怎么利用白霜的特性，试验出渊魔进化的另一条路子……”
【是这样啊……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它们既然投入了这么大的精力，那怎么就舍得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它？】
【它们不是很重视利益的吗？难道真就被你逼到走投无路了？】
系统轻轻落在巨人的头上，看着他招呼啸天爬过来。
然后恶趣味地将手中软趴趴的，像是塑料袋一样的恶魔套在了对方的头上。
啸天半低着头，吃力地托起体型比它还大的章鱼恶魔，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嘴角。
毕竟那是个无论力量还是生命层次，都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恶魔。
而白泽见状，只是顺手拎起触须，在狗子的下巴位置打了个蝴蝶结。
接着拍拍对方鼓励道：“它就先交给你看管，等回家以后，我去找找一些适合你吸收的骨头，保证让你实力超过它，天天拿它当厕纸。”
“汪！”
点点头，看着振作起来的啸天高兴地回应一声。
巨人这才对着系统说道：“在关于这点上，不妨换一个角度看看问题，如果说它们其实并没有放弃对方呢？”
“甚至可以说，只要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这只恶魔，那么后续它们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取实验数据，甚至是一些关于我的情报呢？”
【这怎么可能？】系统下意识地打字，但是想到巨人不会毫无理由说出这样的话。
又有些犹豫地按下删除键，重新写道：【是因为这头恶魔被做了手脚，能不断传递自身位置？又或者能够暗中联系它们？可你的能力不是能消除这些异常……】
“是的，我确实能够消除这些异常，但是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能够提前【察觉】到这些异常声音的存在。”
白泽随口提示道，同时弯下腰，在一旁的骨橇车里挑来挑去。
经过一番努力，最终他找到了一根长度适中的骨头。
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接着将其一端在自己的手臂上打磨了起来。
而看着眼前的屏幕中，那根骨头正在“锵锵”的响声中擦出明亮的火花。
金发幼女双手抱胸，盘着膝盖，默默地思考着，在心中将自己换位到那头恶魔的处境上。
若是自己真的想要传递什么情报，最有可能不被白泽察觉到的方式应该是……嗯？
仿佛想到什么，这一刻女孩顿时瞪大了美丽的眼睛，连忙打字道：
【卧槽！白泽，难道是精神连接……通道？】
【它们将这里的信息传递至人间，然后在那个你无法干涉的外部平台完成情报的交换？】
【等等，也不对，既然你能够察觉到通道的存在……】
白泽只是随口补充道:“很遗憾，我只是听你之前那么一说才想到的，而现在的我，确实还分析不出那些通道的存在方式。”
【可是这可能吗？只是区区恶魔怎么可能想到利用这种技术……】系统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地问着。
而对此，巨人只是无语地瞥了小球一眼：“怎么不可能？”
“倒不如说，连那些凡人都能拥有的智商，它们这些连血管里都流淌着阴谋的老东西会想不到？”
“说不定为了不惊动这头小家伙，那些老不死还编织了一套话术让它相信也说不定。”
“而什么都做不到的你又凭什么瞧不起它们？就因为它们是恶魔？种族骑士的思想要不得。”
“你没看我到现在好像大杀特杀，所向披靡，却依旧套着这一层装甲？那自然是因为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对它们放松警惕。”
“永远不要低估对手，因为它们便是自身认知的等高线，若是轻蔑融化了冰层，暴露的不仅是战略纵深的海拔，更是认知大陆架的致命断层。”
白泽平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