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又一次迎来了清晨。
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天空被一层灰色的薄纱所笼罩,失去了前几日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阳光明媚。
厚重的云层承载着淡淡的忧愁和压抑,阳光努力想要穿透这层阴霾,但最终还是无力地败下阵来。
只留下微弱而朦胧的光线,勉强照亮这片昏暗的天地。
远处的山峦变得模糊不清,但更显雄伟壮观。
风悄然无声地吹过,带着丝丝凉意。
没过多久,阴沉的气氛便化作了丝丝细雨。
起初,雨滴如牛毛般轻柔地从天际飘落而下,若有若无地轻抚着大地。
渐渐地,这些细微的雨点汇聚成了一道细密的雨幕,连绵不断地洒落在这座古老的皇城之中。
不过与南昭和圣山因上古大妖陨落而引发的天降异象不同,上京城的这场雨极为平常。
没有什么奇异的光芒,轰鸣的雷声或是狂风骤起的景象,只是静静地滋润着这片土地,为万物带来生机与活力。
每年的这个时节,上京附近的雨水总是格外丰沛。
有时,会像今天这样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偶尔,也会出现倾盆大雨,将街道和房屋都淹没在一片水泽之中。
甚至几年前,这里曾降下一场持续将近一个月之久的豪雨。
那场雨,给人们留下记忆相当深刻。
从悬夜林归来的易年推开木门进院,听不见吱呀声响反倒有些不习惯。
快步来到房檐下,掸落身上雨水。
朝着大厅看去,里面空空如也。
当然,说的是人,不是东西。
樱木王不在,不知去了哪里。
看了眼长椅,总铺在上面的被子没了。
柜子有条缝,想来是放进去了。
放进去,便是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才会收拾利落,就像自己当初离开青山时一样。
樱木王走了,不过易年没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回来的路上便想过让她离开,只不过下次见面不会有任何留手了。
人啊。
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又很复杂。
进屋换了件衣服,煮了茶,坐在门口盯着外面看了起来。
二胖哥搬走了,巷子里人少了很多。
西院一直没什么人,医馆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易年很喜欢安静,可这突来的安静,总是不那么容易接受的。
就像以前青山镇上年节时候,外出的人回来欢聚一堂,喜庆。
但为生活奔波忙碌离开后,突来的安静更像是失落。
易年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樱木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最起码能说说话。
千秋雪虽然不爱说话,但最起码有个人在旁边杵着。
其实易年想的不是她们两个,而是本应在身边的那个人。
七夏。
可只知道七夏还活着,却不知哪里去寻。
有人入心,这雨看着看着便觉着烦闷无比。
赵公明送来的名贵茶叶,也不怎么好喝了。
起身,拿着纸伞出了门。
天空飘洒牛毛细雨,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地面。
独自一人行走在上京城的街道上,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随心所欲地漫步着。
耳畔不停传来城中的各种嘈杂声响。
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行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马车穿梭而过时发出的马蹄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独属于上京的声音。
在这般喧闹的环境下,易年的心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尽管心思并不在,但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从离开医馆开始,便始终有人跟随着。
而且能够判断出跟踪者不止一个。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易年毫无波澜。
像这样被人暗中跟随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逛到中午,找了家酒楼,寻了个靠窗的好位置。
要了一桌丰盛酒菜,赏着雨景,品着美食,倒也自在。
就是苦了那依旧跟着的人,这雨天还得躲在暗处干着这随时会掉脑袋的苦差事。
饭后,回了医馆。
煮着茶,又躲在屋檐下发起了呆。
如此无聊的日子过了三天。
三天里,樱木王没回来,赵公明也没来过。
出去就跟着,在家就守在附近的人还在,对此,易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易年来上京不是什么秘密,但来上京的目的,是秘密。
对此,有人上了心思很正常。
毕竟易年每次来上京,这座城都不太平。
当易年踏进上京的那一刻,很多府邸的灯在晚上便没灭过。
正值天元大乱四起之时,谁也摸不准易年来上京是好是坏。
而且相比于易年的到来,有件事更让人觉着惊讶。
那就是易年自打来到上京那天,一次星夜苑都没去过。
如果说晋天星现在还是圣山天衍殿主,易年又在圣山闹了一次,不去星夜苑正常。
但另一处地方,易年竟也一次都没去过。
元帅府。
周信的身份也众所周知,去拜见下师兄正常的很。
而且当初周晚带着逆戟军前去青山,可是顶着周家覆灭的压力。
易年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应该不去。
可偏偏就没去,而且周信和晋天星也像是不知道易年来了一般。
一个在帅府,一个在星夜苑,整天门都不出。
这来自青山的师兄弟三人,总给人一种怪异感觉。
雨中的上京城很静,但不知怎地,总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或许这里,也快要不太平了。
就是不知这不太平,能不能比得过三年前。
独自一人整日在门前发呆的易年没心思去猜别人的想法,只盘算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时断时续的雨下了几天,医馆里终于来了人。
傍晚时分,赵公明敲响了医馆的木门。
和上次一样,身后没跟着人。
见易年坐在门口,抱拳行礼道:
“易兄弟,这几日过得可算太平?”
易年伸手请着赵公明坐下,笑了笑,开口道:
“眼下敢给我添堵的人应该不多…”
听着这狂妄自大但却没法反驳的话,赵公明也笑了笑,开口道:
“易兄弟这话说的,赵某佩服…”
易年轻轻摇了摇头,伸手给赵公明倒了杯茶,开口道:
“赵兄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自然是夸,哪里敢损…”
说着,接过茶水,目光朝着大厅飘了过去。
“小绿姑娘…”
听着这自己瞎起的名字,易年莞尔一笑。
“走了…”
“走了?”
赵公明微微有些惊讶。
“去哪了?”
易年摇了摇头,开口道:
“不知道,回家了吧…”
“哦,这样啊…”
赵公明说着,略微有些失落。
易年余光扫见,一时间也看不出是真是假。
不过真假无所谓,反正这二人以后碰面的机会应该是没有了。
喝了口茶,开口道:
“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公明听着,收了心思。
放下茶杯,开口道: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了,不过易兄弟你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落在实处的…”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知道,所以呢…”
赵公明听着,无奈一笑。
年前初见易年时,易年给人的感觉很好说话。
但这次再见,以前的那种感觉没了。
想了想,开口道:
“家里势力范围内的都好说,主要是那几位大人物,那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能打动他们的东西,表态是不可能的…”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正常…”
赵公明听着,继续道:
“易兄弟,能不能与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易年笑了笑,没有回答,反问道:
“怕了?”
赵公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开口道:
“自然怕,我可是拿着身家性命在你赌…”
易年伸手又给赵公明倒了杯茶,往前推了推,开口道:
“赵兄放心,成了,我活着,赵家便可以无忧几百年…”
以易年归墟巅峰的修为来说,活上几百年不成问题。
“那…”
赵公明刚要开口,易年继续道:
“败了,只要我不死,依旧没人敢动赵家,所以赵兄不用如此,这笔买卖只赚不赔…”
活着,不死。
听上去是一个意思,但只有赵公明清楚其中的区别。
苦笑了下,开口道:
“我不是信不过易兄弟,只是初接家族,很多东西你应该清楚…”
易年点点头,开口道:
“用不用我先帮你稳固下,放心,出手绝对干净利落,绝对没人能查到你身…”
还没等易年说完,赵公明立马摇了摇头。
“暂时还不用,很多事情还要仰仗着他们呢…”
暂时,便是没说死。
易年听得出。
往椅子上一靠,开口道:
“赵兄今日来,可是有了入手的法子?”
赵公明听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红底金字。
一张喜帖。
放在桌上,开口道:
“后天,田府设宴,喜宴…”
易年拿起,拆开扫了几眼,嘴角起了一丝笑意。
“哪家小姐看上这魁梧汉子了?”
赵公明笑了笑,开口道:
“这种家庭,婚姻事哪里是自己能做主的,多半面都没见过…”
易年点点头,确实。
收起请柬,开口道:
“行,后天去看看热闹,这些老朋友也许久未见了,叙叙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