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地看着褚易,半晌,顾倾歌才开口。
“多谢褚公子关心,我一切安好,没什么事。倒是褚公子,说什么大恩不大恩的话,有些太客气了,为褚公子诊治的是妙郎中,褚公子要谢,也该是谢他的,至于说我是顾家医馆背后的东家,这不假,可在商言商,我打开门来做生意,褚公子来治病,记得给银子就好,谢倒也不必。”
顾倾歌态度疏离,语气也淡淡的。
褚易一点都不意外。
这样才对,要是顾倾歌太热情,他反而要担心自己暴露了。
眼下顾倾歌这态度,倒是证明了,她的调查没有什么结果,他这头,还是安全的,至少眼下还没什么问题。
那位利用了王家,接近顾镇平,又安排了颜信恒,接近顾倾歌,这他都已经知道了。
他不想再等了。
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他若是抓不住,就会便宜了旁人,而那不是他想要的。
就像当年若非他年纪小,也不会便宜了许少安,而今,时移世易,他再不想隐匿在人后,甘做别人的棋子。
冲着顾倾歌笑笑,褚易的眼底,满是柔情,其中还夹杂着点魅惑羞涩。
“顾小姐说的是,是我莽撞了,只是……”
褚易声音微微顿了顿。
看着顾倾歌,他眼神似有些犹豫,可终究,他还是继续道。
“只是,我真的很担心顾小姐,听闻昭武校尉很厉害,虽然顾小姐功夫不俗,可刀剑无眼,我忍不住会担心。唐突之处,还请顾小姐见谅,下次,我一定谨慎些,克制些,免得再给顾小姐带来困扰。”
说着,褚易的脸上,又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慌慌张张地摇头。
“我不是诅咒顾小姐还会遇上这样的麻烦,我心里,是盼着顾小姐万事顺遂,事事无忧的,我就是嘴笨,再加上太担心了,才会口不择言,还请顾小姐见谅。”
褚易说完又给顾倾歌行礼,那把忐忑的小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若非顾倾歌知道,褚易是什么底细,她怕是真要被褚易的这副模样给骗过去了。
顾倾歌不得不承认,褚易是有些厉害的。
他很会装。
甚至于,装失忆装到连自己都能骗的莫景鸿,自鼎盛时期,也演不了这么细腻的感情变化。
他还真有点东西。
也或者说,是许家人真的有点东西。
心里想着,顾倾歌淡淡的笑笑,“褚公子的心意,我十分感激,我也都明白,不会误会什么。今日,有劳褚公子跑一趟了,只是我家里乱,我四叔那头也还没完全好,我也得照应着,没工夫多招待褚公子,等晚些时候,我会去顾家医馆,到时候若是能遇上褚公子,我一定好好答谢褚公子。”
顾倾歌难得放了软话,哪怕一句话,将他支开了,也将事情支开了,还都是没谱的事……
但有句承诺,总比没有强。
能靠近,总比没有机会强。
这么想着,褚易心里倒是也知足,他并不着急继续,免得引了顾倾歌反感,适得其反,他轻轻点头,“顾小姐别怪我唐突冒失就好,顾侯爷身子还不好,顾小姐要忙得多,我就不多打扰了,来日方长,还有机会的,到时候我们再叙。”
说着,褚易又看了看桌上的礼盒,他轻声道。
“我为顾侯爷准备了些滋补的东西,一点心意,也不知道顾侯爷是否用得上。”
“褚公子太客气了。”
“应该的,骤然登门已是冒犯,若是再空手来,我更无地自容了,我知道顾家什么都不缺,只求顾小姐别嫌弃就好。”
说完,也不等顾倾歌再说客气的话,褚易拱拱手就离开了。
只是他的脚步很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伤的不是胳膊,而是腿呢。
这小动作上的小心思,为的是什么,顾倾歌还能看不透?
只不过,顾倾歌压根不想接这个茬,她只当没瞧见,给一旁的如水使了个眼色,让如水送褚易出去,至于顾倾歌自己,稍稍待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绣楼。
她去了自己的小药房。
之前,妙郎中让人送了不少药过来,她还没仔细整理。
正好夜锦枭要出门,她答应了帮夜锦枭准备,趁着这会儿有空,她便过去瞧瞧。
她不确定不明山的情况,也不知道夜锦枭到底什么时候会出发,早些准备,有备无患,总比人都要走了,她这边还没准备妥当强。
顾倾歌在小药房里忙活。
没多久,如水送了褚易出门,就回来了。
“小姐……”
站在顾倾歌身边,如水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
摆弄着手里的药,顾倾歌看着如水的小模样,有些疑惑,“怎么了,这副表情什么意思?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着顾倾歌的话,如水也不再耽搁。
“小姐,奴婢觉得,那褚公子有点像当初的莫景鸿。”
“哦?”
顾倾歌眨了眨眼睛。
顾倾芮、顾倾甜说褚易像许少安,这也还正常,毕竟那张脸摆在那,说不像反而有些奇怪。
可像莫景鸿……
如水这眼光,还真有点东西。
瞧着顾倾歌的模样,如水轻哼,“老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就刚刚褚公子这模样,跟当初的莫景鸿,真的很像。
当初,奴婢还觉得莫景鸿是心里有小姐,可实际上,他心里有的全是算计。
眼下瞧着褚公子,奴婢觉得,他就是莫景鸿的翻版,只不过,他好像比莫景鸿还会演,那脸上的表情,一会儿一变,戏台子上表演变脸的戏子,怕是都没有他变得利索,表面瞧着情真意切,可奴婢却怎么瞧,都觉得他没安好心。
小姐,还是要多小心他才好,可别喝了他的迷魂汤,上了他的当。”
听着如水的话,顾倾歌笑得眉眼弯弯。
她眼底全是赞赏。
“可以啊小如水,这分析的,还真挺有道理,你这有当军师的潜质,看来以后我得多听你的才成了。”
“小姐,奴婢说认真的,你怎么还拿奴婢打趣呢?”
“怎么是打趣,我也是认真的。”
四目相对,顾倾歌眼底,全是真诚神色。
勾勾手,让如水靠过来,顾倾歌的语气也更认真了些。
“我说的都是认真的,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人看事,总归不那么全面,多听听你们的话,没有坏处的,有你们在我身边多提点,这对我而言是好事。所以,以后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不用犹犹豫豫的,咱们姐妹,不兴那一套的,嗯?”
“奴婢就是怕提了姓莫的,小姐不高兴。”
“不会。”
顾倾歌摇了摇头。
一边整理手头上的药,她一边跟如水念叨。
“过去的都过去了,他现在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的一切都跟我无关,也包括他的生死,提与不提,都不会激起我心头的波澜。”
“小姐,你不恨他的了?”
“恨?”
呢喃着这个字,顾倾歌愣了愣,随即笑笑。
“有个词叫因爱生恨,在感情里,之所以恨,太多的时候还是因为在意。而我不在意他了,也就谈不上恨了。也或者说,他已然是我生命里的过客,还是最不重要,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他还配不上我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