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沈墨七做了噩梦。
他们现在寄宿在白露大教堂里的一个修道院,但沈墨七知道留在这里没有意义。当早上醒来,洗漱完毕,谢过修女送来的面包和粥后,他就想要离去了。
毕竟修道院不是福利院,而他的心总是隐约悸动,就算吃着眼前的热粥,身旁还有爱丽丝,他还是感到不安。
但就在他背起剑,准备和爱丽丝一起离开时。露比·萝丝,这位与众不同的见习修女闯进了他们的房间。
露比今天穿着红白格子裙,带着红色帽子,披着红色斗篷,进来之后提起裙子骄傲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她期待地着看着沈墨七和爱丽丝。
“很漂亮,像童话里的小红帽一样。”沈墨七大方称赞道,但他不明白,为什么露比今天要穿的这么甜美华丽。
“嗯.....很好看呢。”爱丽丝也附和道,她对露比微微笑了笑。
白发的人沈墨七见得不多,除了街上的爷爷奶奶们,就只有狄儿和露比了。
她红色的精致服饰搭配白色的头发显得优雅美丽,与众不同。沈墨七知道一个普通修女大概买不起,也不会穿这样鲜艳的裙子出门去。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找带巴斯蒂安爷爷有什么事情吗。”露比好奇问道,她眨着眼睛看着眼前两位孩子,她对他们的兴趣怎么也藏不住。
“我们想打听爱欲魔女伊莉丝的事情,听说老人家知道很多......”沈墨七说出了这个名字。
“爱欲魔女伊莉丝......我还以为是故事里的名字,原来真的存在吗。也许我可以帮忙写信问一下我南方大学里的朋友。”露比思考了一下,说道。
“那就有劳了,露比姐姐。”沈墨七自己也没把握。
世界太大,车马太慢。用信件传递来传递去,春去秋来,日子就过去了。沈墨七他们在这里留不了多久,龙语学宫还有事情燃在眉头。
“所以作为酬劳......你们今天要陪我逛街!今天是我的生日哦,可是我刚来白露一周,还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呢。”露比捏了捏沈墨七和爱丽丝的脸颊。
“她的耳朵受伤了,暂时只能听见很近的声音。”爱丽丝对露比的话有些疑惑,沈墨七指着自己的耳朵,对露比说道。
“这样啊。”露比蹲下来,她神色变得忧伤,紧紧抱住爱丽丝,“这么漂亮的孩子,真是可惜.....不过别担心,神灵会赐予你另一种「耳朵」的。”
她们二人的白发和金发彼此相交辉映,温暖和善良的气息向周围弥漫。就算是再冷漠地路人,看到此景,也会觉得是否是壁画里的天使走出了墙壁。
“谢谢您,露比姐姐。我没事的,我们是好朋友,会互相帮助的。”爱丽丝对露比姐姐说道。
她真心的微笑着,痴心地看着露比,沈墨七觉得她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她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位善良姐姐。
沈墨七也有些奇怪,他看着露比比他们成熟多的面庞,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突然荒唐地想到,如果露比是他的母亲就好了,他的母亲会有这么漂亮吗。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见母亲是在蒂娜蒂娅编织的梦境里,他知道母亲的形象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可每个人都有母亲,他的母亲现在是否活在世上,又在何处呢。
露比仿佛能嗅到空气中的悲伤一样,在沈墨七的震撼中,露比把他也拥入怀中。在柔软的肌肤组成的臂弯中,沈墨七和爱丽丝紧贴着脑袋,在露比这位修女的怀中得到安宁。
在露比松开手臂,抬头看向他们的时,沈墨七才发觉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露比胸前的衣服,于是他立马把手从她的腰间抽了回来。
他羞愧地擦了擦眼泪,因为他知道,他是把露比当成母亲的代替品了,才会在刚才贪婪地拥抱她,想要试图嗅到一丝母亲的芳泽。
爱丽丝的手突然在后面悄悄牵了上来,两人对视一眼的时候,就都明白了,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而刚才的感觉并非只有沈墨七一人体会到了。
“走吧,我带你们去吃点甜点,心情就会好了。”露比为沈墨七擦了擦眼泪。
她并没有用男孩子就不该哭鼻子这样的理由,也没有责怪他的眼泪和依恋。也许这位叫露比·萝丝的修女,有一颗真正善良的服侍上帝的心。
一辆马车备在门外,随时等候露比和他们上车。似乎真如亚瑟所说,露比的家庭不简单,可能是个有钱人。
有人说,富人难道不是穷人天生的敌人吗。
又有人说,人的罪孽来源于傲慢,而不是财富。如果一个穷人成为了富人,难道他也要敌视现在的自己吗。他们并不是讨厌富人,他们只是讨厌富人不是自己。
但露比活得既自由惬意,又善良随和,她不被飘渺无影世俗的教条而约束,而是用自己喜欢的生活传播自己心中的福音。
“驾!”就在此时,另一辆暗蓝色的华丽马车也停在了教堂门口,没人知道是谁来了,但恰好与沈墨七三人相遇。
也许是某个大人物又来做祷告了,这是玫英人的传统,爱丽丝一个人的时候也会默默向她的神祷告,沈墨七看了一眼爱丽丝,想道。
“你们好,我是新任的主教,修尔...怎么没人出来欢迎我呢。”马车的窗帘被一只手掀开,帘子后露出了一张带着微笑的标准玫英少年脸颊。
此人很是奇特,一开始沈墨七甚至认为是一只女人的手,而他的脸颊又是异常的年轻洁白,没有一丝皱纹,眼睛像孔雀蓝宝石一样美丽,这样的年轻人是如何当上誓约之神的大主教呢?
直到他带着一位修女下了马车,那修女的身材高挑,戴着蓝色头纱,看不清脸,头纱一直垂到身后的脚旁。她穿着最保守谨慎的衣服,显得恬静,清冷,但沈墨七却揪住心口,莫名有些恐惧。
她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矗立在修尔的身旁,像幽兰城堡的夜色新娘,又像一位为丈夫送葬的悼亡妇。
一般信仰誓约之神的修女不会这么穿着,露比有些奇怪,但也许只是女子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幸。
看到她,沈墨七身体一颤,又是那种所谓「星途」相近的熟悉感,如果一个人频繁对陌生人感到亲切,这会让他感到十分惶恐不安。
就在这个平凡又意外的清晨,他们迎来了第一次见面。而沈墨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带着哀伤气息的神秘女人,会在日后悄无声息地偷走他的心。
“我叫修尔,她叫奈德诗,是我的侍女。”少年递出一只手和露比握了握,算作见面礼节,“你是塞巴斯蒂安的侄孙女吧,我知道你。至于你们.....”
修尔看了沈墨七一眼,“玖华人吗,真巧呢,我恰巧一年前去过玖华,说不定我们很有缘分。”
他没有报出自己的姓氏,这不正常。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沈墨七对他很是戒备,心中的莫名惶恐是不会骗他的。
修尔和名叫奈德诗的修女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安宁,像是夜晚的味道,沈墨七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似乎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还有什么问题吗。”修尔递出了一封信件给露比看。
看完之后露比总算放下了戒备心,“欢迎主教大人。”她说道。
“我也从教团收到了您要来的讯息,但不知道是今天到来,招待不周,十分抱歉,我这就去通知修道院的朋友们。”露比双手放在裙前,行了一个礼。
“没事,我们也是刚到,以后还要经常打扰了。”修尔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幽邃蓝宝石色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修道院内部。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仿佛一道血疤,揭露了炎热阳光下白露城阴暗处的污秽角落。
沈墨七下意识的把爱丽丝拉到身后,龙泣随即出鞘,看着尖叫声来的方向。
“没事。”露比也被吓了一跳,她挑起自己惊魂未定的小红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在向回走的时候,露比又回头看了一样沈墨七和爱丽丝。
他们对危机的反应远超常人,男孩儿甚至在露比呆愕的途中就拔出了剑。
这两个孩子难道经历过什么,如果一声尖叫都能让他拔剑,冷目相对的话,是不是过于神经质了。
她曾经和一个经常半夜惊醒的老兵交谈过,只有危险的环境才会让人变得过分敏感,直至成为一种习惯,伴随终生。
其实沈墨七只是怕了。
战争,歌莉娅,盖乌斯,哪个不是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就来了,谁知道生活里好运和灾厄谁先至。
“我也一起去吧。”修尔微笑,他从马车上拿下一副黑色手套,带在了手上。
“我们也去。”沈墨七收回剑,说道。
他不安的感觉还是要来了,他站在修尔和爱丽丝的中间,时刻绷紧神经,提防着这位莫名而来的「主教」。
“他们的魔法气息,十分浓郁,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会是敌人吗。”爱丽丝拽住沈墨七的手,踮起脚尖偷偷说道。
爱丽丝指的是修尔和修女。他们走在前方,一言不发。但爱丽丝能感觉到修女奈德诗的魔力窥视。
“不知道,但我会保护你的。”沈墨七像个骑士一样对爱丽丝说道,“也许会是你保护我,你比我强得多。”他开玩笑道,希望可以缓解一丝她的紧张。
他从没简单地把爱丽丝当做自己的一个物品,他们之间的情谊是无言的,相互的。沈墨七只是个能力有限的普通人,没有资格去支配其他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人。
人和人最好是只存在于链接,一旦和归属权划上了等号,人的可能性就会消失,人的关系也会变得无聊,邪恶。
露比,爱丽丝,沈墨七,修尔,奈德诗五人顺着声音的来源,一起走到修道院一个隐秘的小院子时,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窃窃私语的修女。
一个极大的黑布遮住了马厩,马厩里是空的,没有马匹,但有一位修女晕倒在马厩周围的地上,另一位修女在她身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露比,早上修道院里失踪了许多姐妹,我们到处找,最后发现了这里。有一位姐妹走上前去查看却晕倒了......我害怕...”一位修女声音都在颤抖,她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抓住露比的手似乎像一把铁钳子。
“别怕,报警了吗,你们先去找警察,这里,交给我们吧,新的主教大人已经到了。”露比语气轻柔,好生安抚着对方,尽管她的胳膊上都被抓起了血痕。
那张布的角落滴下一滩红色的液体,喧嚣着血腥的故事。
“您是新来的主教大人?抱歉,大人,我们....”修女惶恐地说,似乎眼前的主教就是她的神派来注视她们的。
“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你们先退下吧,所有人都先离开。”修尔还是如沐春风的样子,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您这么年轻?”一位修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塞巴斯蒂安也有能力变得年轻,但他选择了威严的长相,受神祝福的人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外貌。”修尔淡淡说道,于是众人选择行礼退下。
在场地空旷后,修尔走上前去,沈墨七刚来就闻到了血的味道,所以早有预警,但修尔拉开帷布,露出十二具倒吊起来穿着修道服的干尸的时候,沈墨七还是恶心的直想吐。
露比身躯一颤,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呼吸局促到大声喘息。直到爱丽丝紧握住了她的手,抱住她的腰时,她才低下头,抚摸着爱丽丝的头发,默默留下自己的眼泪。
“哦,修道院里溜进来吸血鬼了吗,晚上记得锁好门,挂上大蒜和十字架,再拿些银制的刀叉防身。”修尔摸了摸干尸脖子上的孔洞。
谁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脸上永远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他的蓝宝石色的眼睛亦永远寂静,冰冷,没有情感。
这样的人真的是一个宗教的主教吗,什么样的宗教才会这样冷酷,没有丝毫怜悯之心?难道他表面的无情只是伪装吗......
不,不,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绝对有问题,沈墨七在背后偷偷审视着他。
“怎么处理这些尸体,主教大人。”露比说道,但眼睛却没有盯着他,她的声音如此忧伤,今天是她的生日,本来应该尽情地游乐。
“叫些人过来帮忙,找块田地给这些可怜人埋了吧。”修尔随意挥手说道,仿佛事不关己。
“还是用火焰进行焚烧吧,愿他们在誓约女神塔利露露的怀抱中得到安眠。”露比双手合十,她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尽管她只来了一周,但是这些姐妹依旧是和她共同侍奉神灵的亲姐妹,不应遭此灾厄。
“我讨厌火焰。”修尔说道。
“可是.....污秽的力量.....”露比犹豫道。
“不要忤逆我,如果只是为了防止她们变成妖灵什么的,办法多的是。你作为修道院的人,应该也懂点什么神圣魔法仪式吧,再不济就让奈德诗来处理尸体。”修尔无情地打断她。
说完他就离开了,再没有瞧上一眼这些挂在马厩上可怜的修女们。
露比抿着嘴巴,默默看着修尔和奈德诗离去。
沈墨七把爱丽丝带到一个角落中,他突然感到手臂很软,使不上力气,于是他支着墙壁,轻喘着气。
他贴近爱丽丝的耳朵,“我们必须立马离开,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主教和他的侍女很危险,你应该感觉出来了,我总是会想起龙祭日的蒂芙尼。”
“是的.....我曾在书上见过类似的魔法气息,我隐约觉得他们可能和西边的暗月教有些关系,绝不可能是南方的商业誓约之神塔利露露的信徒。当然...我只是基于魔法嗅觉的猜测,还没有证据。”爱丽丝说出了自己的思考。
“那我们就更不能待在这了,将离马上要回来了,龙息的事情我们有职责在身。我们已经享受过龙胤身份带来的好处与坏处,所以也不能逃避它的义务。”沈墨七尽量舒缓语气。
“责任与义务是相对的,这还是你们玫英书籍上写的。”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表现出来的太过胆小。
将离回来还需要几天,他说的话像是在找一个赶紧离开的借口。
“您社会契约论读的很好,但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露比需要我们的帮助。”爱丽丝坚决地说道,她看着沈墨七的眼睛,橘眸带着一丝请求。
“吸血鬼的事情和我们两个孩子有什么关系。警察,祭司,吸血鬼猎人,猎魔人,魔法师,使徒,有能力的人多的是,这些玫英奇幻小说里的人为什么不出现呢。风险太大了,爱丽丝,我们没必要豁出性命去当英雄。”沈墨七有些焦急。
刚才奈德诗和修尔对他若有若无的关注和压迫,让他心急如焚。
在言语激烈中,他无意间把手靠在爱丽丝身后的墙上,和爱丽丝贴的很近,嗅到了爱丽丝鼻息和唇的微香。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当我的英雄呢?在没人在乎我的教室里,在龙祭日薇尔莉娜对我的追逐上,在野兽宅邸的房间中,在学宫图书馆的月光下。”爱丽丝看着眼前近到能吻上的人,身体微微颤抖,眸中带着询问和希冀。
沈墨七感受到眼前的人因为情绪波动而变得呼吸急促,面色染上激动的红晕,金丝雀般的声音第一次如此高亢,饱满,充满情感。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比较特殊。”沈墨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在外人眼中极其漂亮可爱的金发玫英小女孩儿,而她又离和自己离得这么近,心跳未免又急促起来。
他偷看了一眼她睫毛下红红的眼眶,微醺般的小巧鼻子,泪痕划过的天鹅脸颊,还有抿着的迷人唇色,沈墨七红了耳朵,立马后退了一步,看向地面,试图放缓鼓声般的心跳和急促呼吸。
“露比也很特殊,我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拯救的玛利亚,但是...但是每个善良的人都值得拯救,她对我们很好,我想帮她...至少给我些时间,我们确认她的安全后再走,好吗。”爱丽丝捏紧了自己魔法学院的长裙,抬头看着沈墨七。
“好吧,我的殿下。”沈墨七还是点了头,话说到这份上,他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他也有些担心露比。
“薇尔莉娜说过,玫英有一种为了博公主一笑就献身的傻瓜骑士,就让我成为你的骑士吧,爱丽丝小姐。”沈墨七还是瞥了她一眼,立马移开目光开玩笑道。
自从他刚才和她贴的那么近过后,他的心就开始迷乱不止,不知道为什么。
“我曾经只学会了闭上自己的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一个人藏在阴影中。而你选择了帮助我。无数次,你在逃避和直面中选择战斗。”爱丽丝突然开始连绵不绝地袒露心声,沈墨七从没见她说过这么多的话,一时吃惊。
“你十分高尚,不管自己如何微小,也愿意为他人而战,绝不因世俗的力量而选择放弃,去走一条轻松的路,我因你而改变。现在,我想去帮助露比,这位善良的修女姐姐,可以吗?”爱丽丝认真地看着沈墨七,睁大双眸。
沈墨七听出了她的意思,她不想因朋友的身份要挟他做一件事,她是在认真地说服他。她尊重沈墨七个人的选择,她把他当成一个高尚独立的灵魂。
“也许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高尚,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把我推到了这里,我的灵魂并不单纯,也有复杂自私的因素。”沈墨七眼眸中有些伤感,但他还是诚实地打破少女对他的幻想。
“但我不想辜负你心中的期待,我愿意做一个你眼中的高尚者,愿意做一个世俗的勇者。就像史书中的叔夜到五柳,子瞻到稼轩。”他轻轻吐出这些名垂千古的人物,给自己加上鼓励。
世间多少王侯将相陨落了,被遗忘了,化成史书上轻飘飘的一行字了。只有另一些孤高桀骜的英雄们千古流芳,指引着后人的方向,给予他们走上荆棘之路的勇气。而这些祖先,也许就是沈墨七信仰的神灵,坚持的正义吧。
“我也是你的骑士。”爱丽丝竟然主动伸手抱住了沈墨七,她言语温柔,动作轻灵,肢体柔软,香气弥漫。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
沈墨七鼻子里全是爱丽丝的香味,他一时之间懵住了,他真没抱过几次女性,竟然一时间热血上头,没出息地把爱丽丝小巧的身躯抱紧了。
一时之间沈墨七大脑之中全是空白。肌肤的温度在温暖和阴凉之间,怀里的触感在在柔软和香甜之间,偶尔还能触摸到爱丽丝的肩骨。
欲望让他不想离开,理智却让他快点放手。
爱丽丝红了耳朵,满眼迷离,似乎在沈墨七怀里很是安心,什么都无所谓了,她除了微微紧张的颤抖,没有抗拒。
沈墨七仿佛回到了野兽宅邸的那个房间,当时他们彼此相拥,仿佛世界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同时,他的心也再次不能平静,他只能面对那个自己不想面对的问题,自己到底是怎么看爱丽丝的。
天下哪有男子不喜欢漂亮的异性,更别说是如此可爱善良的孩子。她的橘色眸子一旦投过来,沈墨七的心脏就开始加温,失去思考能力。
但他始终欺骗自己,爱丽丝只是他的好朋友,他妹妹般的存在,他始终在坚强与自卑间徘徊。他没有父母,没有家庭,没有住宅,没有财产,没有亲戚可以投靠,没有事业可以生存。
他读过很多小说,浪漫主义的,现实主义的,魔幻现实主义的,里面描绘了许许多多的爱情。
在玫英小说里,美好的爱情似乎只存在与没有经济和生存压力的贵族之间,在他们的舞会上,教室里。一旦走进社会现实,把目光放普通人身上,或者经历什么变故,爱情就会因此经受考验。
而玖华,似乎很少有自由恋爱,人们对门当户对心照不宣。
商人的女儿自然要嫁官老爷的儿子,地主的孩子也绝不会迎娶农夫的女儿,除非收作没有地位的妾或者通房丫鬟。
而村子里待沈墨七很好的伯伯们,却很乐意收上一笔丰厚的彩礼金,把女儿打包出售给这些他们曾经谩骂的畜生。
所以究竟什么样的神灵,才能带给他和爱丽丝之间一个好结局。沈墨七不知道,想象不出来,他的心因此变得自卑,敏感,悲愁,哀伤。
爱丽丝瘫软在他的身体里,他们像是无师自通的孩子,开始吻上对方柔软的唇,忘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