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波涛突然凝固,蓝羽的剑锋在触及血影阁主心口的瞬间,青铜兵俑齐齐转身。他们手中的量斗翻转,竟倾泻出漫天星辉,将黑雾蛟龙绞成齑粉。
\"三叔公?\"蓝心颤抖的声音穿透水雾。众人这才看清,血影阁主溃烂的左脸上,分明残留着绿林盟上任盟主蓝启元的胎记。蓝羽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龙渊剑发出悲怆的龙吟。
血影阁主枯爪般的手抚上蓝羽面颊:\"好侄儿,当年你父亲若肯与我共掌漕运命脉,何至于......\"话音未落,林婉儿的鸾影剑已穿透他咽喉。血水喷溅在蓝羽脸上,烫得他踉跄后退。
\"他不是。\"林婉儿剑尖挑开阁主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缝合线,\"这是移魂术,有人把三叔公的魂魄缝进了血影阁主的躯壳!\"她扯断那枚阴阳鱼玉佩,暗河突然剧烈翻涌,数百艘幽灵漕船燃起青火。
白无瑕突然指向黄金楼船:\"你们看!\"船头白骨妇人怀中的襁褓竟在发光,林婉儿锁骨刺青随之灼烫。她跃上船板时,听见婴儿啼哭与娘亲的叹息交织:\"双生蛊要饮尽至亲血方能解,婉儿,娘对不住......\"
\"不要!\"蓝羽飞身扑来却迟了半步。林婉儿握剑的手毫不犹豫刺向心口,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红绡残魂握住手腕。两道青鸾虚影自剑身飞出,衔着阴阳玉佩合二为一。
霎时间地动山摇,幽灵船队化作金光没入暗河。蓝羽接住昏厥的林婉儿,发现她颈间咒印尽消。蓝心捧着碎裂的玉佩啜泣:\"这是婚盟信物,三叔公与祖母......\"
三个月后,绿林盟祠堂。
林婉儿将鸾影剑供上香案,青烟中浮现娘亲温柔笑靥。蓝羽为她披上大氅,指尖拂过她新生出的月牙胎记:\"漕帮送来文书,说在运河底打捞出前朝玉牒......\"
\"不必看了。\"林婉儿转身握住他的手,\"当年三叔公为破双生诅咒,与血影阁主换魂遭了反噬。娘亲牺牲自己将我们命格分离,终究是痴人作茧。\"
窗外忽有鹤唳传来,白无瑕握着卦盘疾步而入:\"西南异动,那些青铜兵俑近日出现在......\"话音未落,炎烈扛着酒坛撞开门:\"管他什么阴谋阳谋,今日庆功宴谁都不许......\"
蓝心提着灯笼追进来,经幡上赫然映出金色纹路。林婉儿与蓝羽相视一笑,在众人喧闹声中十指相扣。案头《漕运秘史》无风自动,最后一页隐约浮现血色图腾——正是黄金楼船桅杆上的标记。
夜色渐浓,谁也没注意祠堂梁上闪过红绡残影。她抚摸着与林婉儿一模一样的胎记,将半枚染血的阴阳鱼玉佩按进掌心。暗河深处,青铜兵俑的眼眶突然泛起红光。
夜风卷起祠堂外的银杏叶,红绡残影轻飘飘落在檐角。她摊开掌心,半枚阴阳鱼玉佩正贪婪地吮吸着月光,细看之下,玉中竟封着粒红豆大小的蛊虫。
\"姐姐还是这般心软。\"她对着虚空轻笑,腕间金铃无风自动。暗河深处传来青铜兵俑的轰鸣,惊起林中栖鸟。蓝羽突然按住心口,龙渊剑在鞘中震颤不休。
林婉儿似有所感,指尖抚过颈间月牙胎记。白日里愈合的伤口突然渗出金红血珠,在烛火下凝成只振翅青鸾。白无瑕的卦盘\"咔\"地裂开道缝,他盯着巽位闪烁的紫芒变了脸色:\"西南三十里,有阴兵过境!\"
话音未落,地砖突然炸裂。数十只青铜手臂破土而出,抓住炎烈的脚踝就往地底拖。蓝心抛出的经幡撞上兵俑眼眶射出的红光,竟如枯叶般燃成灰烬。
\"是子母蛊!\"林婉儿挥剑斩断青铜手臂,断口处涌出的却不是机关零件,而是粘稠的黑血。那些血滴落地即长成赤红藤蔓,缠住蓝羽的龙渊剑就往心口拽。
暗香浮动,红绡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妹妹,你当真以为斩断命格就能破局?\"她自梁上翩然落下,发间别着的正是林青鸾墓中的青玉簪,\"当年母亲用金针封住的,可不只是你的记忆。\"
蓝羽突然闷哼一声,龙渊剑脱手坠地。他心口浮现血色咒印,与红绡掌心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林婉儿想要靠近,却被青鸾虚影拦住——那光影竟是从她伤口中逸出的。
\"很痛吧?\"红绡指尖轻点咒印,蓝羽顿时单膝跪地,\"你每动情一分,子蛊便啃食他心脉一寸。这情蛊,可是用我们双生心血养了二十年呢。\"
白无瑕突然掷出七枚铜钱,在空中结成北斗阵:\"巽为风,坎为水——是洛书残卷记载的移魂阵!这些兵俑不是机关,是活人祭炼的......\"
他话音戛然而止,瞳孔中映出骇人景象。黄金楼船的虚影在夜空浮现,甲板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白袍人。那人抬手轻挥,兵俑们突然整齐划一地撕开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每颗心上都缠着青红双线。
林婉儿突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倒灌。她看见红绡被按在祭坛上,娘亲的金针沾着两人心头血;看见三叔公将阴阳玉佩一分为二,半块塞进她襁褓,半块融进蓝羽心口;最后是白袍人站在血泊中,脚下踩着真正的血影阁主尸身。
\"师父?!\"蓝羽突然嘶吼出声。白袍人的面具应声而裂,露出的竟是绿林盟已故大长老的脸!龙渊剑突然暴起,却不是刺向敌人,而是架在了林婉儿颈间。
红绡的笑声陡然凄厉:\"好个正道楷模!当年你师父为夺漕运图,亲手将移魂术种进三叔公灵台。如今这满城阴兵,可都是你们绿林盟造的孽!\"
暗河轰鸣着冲破地表,腐臭的漕船在月光下显出真容。每艘船上都堆着蒙眼童尸,他们手腕系着的银铃,与蓝心经幡上的纹路分毫不差。蓝心突然尖叫着抱住头颅,经幡自发燃起幽蓝火焰,在空中拼出个巨大的\"祭\"字。
\"原来如此......\"白无瑕折扇上的符文片片剥落,\"所谓经幡光幕,根本就是镇压怨魂的阵法。蓝心姑娘,你才是这场百年血祭最后的祭品!\"
林婉儿突然握住龙渊剑刃,任鲜血浸透剑身:\"蓝羽,醒过来!\"她锁骨处的青鸾刺青离体飞出,与红绡腕间的金铃撞出璀璨光雨。黄金楼船在这光芒中土崩瓦解,露出舱底密密麻麻的命牌——每个都刻着绿林盟子弟的名字。
白袍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石:\"婉儿,你娘没教过你吗?情字最是诛心。\"他抬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面容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竟是十年前战死的林青鸾!
夜风卷着纸钱在祠堂盘旋,林婉儿手中的鸾影剑\"当啷\"坠地。她望着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喉间涌上腥甜:\"娘亲...这不可能...\"
白袍人眼角朱砂痣泛着妖异红光,分明是林青鸾生前为女儿点守宫砂时染的凤仙花汁颜色。蓝羽颈间青筋暴起,龙渊剑不受控地抵住林婉儿咽喉:\"是...傀儡蛊...\"
\"傻孩子,移魂术岂能复生亡者?\"林青鸾的幻影抬手抚过女儿发顶,指尖却穿透虚空,\"当年我在黄金楼船产下双生子时,便知你们逃不过命盘。\"
红绡突然凄声大笑,腕间金铃震出音浪。暗河中浮起九口冰棺,每口都封着与林婉儿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心口插着金针,针尾缀着阴阳鱼玉佩的碎片。
\"娘亲好狠的心啊!\"红绡扯开衣襟,青鸾刺青旁赫然是二十道陈年针孔,\"每月朔望取双生女心头血温养命蛊,这些替身傀儡,可都是您亲手......\"
林婉儿突然呕出口黑血,血珠落地竟开出曼陀罗。她终于看清记忆深处的画面——七岁生辰那夜,娘亲抱着个昏迷的女童走进密室,金针蘸着她的血刺入对方心口。
蓝心突然尖叫着撕开经幡,内衬竟是用生辰八字织就的符咒。白无瑕接住飘落的碎片,声音发抖:\"戊寅年七月十五...这些全是至阴命格的祭品!\"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黄金楼船破土而出。甲板上青铜兵俑齐齐转身,面具下露出的脸让炎烈目眦欲裂——竟是三年前剿匪时阵亡的同袍!
\"原来漕银案失踪的少女都成了养蛊器皿。\"蓝羽突然反手将龙渊剑刺入自己心口,趁着傀儡蛊停滞的瞬间嘶吼,\"婉儿,剜出我的心头血!\"
林青鸾幻影突然凝实,朱砂痣化作血蝶扑向二人。红绡却闪身挡住血蝶,金铃缠住林婉儿手腕:\"你以为他中的是情蛊?当年娘亲把我们命魂缝进同一具身体,蓝羽才是承载双生蛊的容器!\"
暗河突然沸腾,数百童尸浮出水面。他们腕间银铃与蓝心经幡共鸣,在空中拼出巨大的河洛图。白无瑕的卦盘彻底碎裂,失声喊道:\"这是逆天改命的阴阳转生阵!林夫人要借万人怨气复活的是......\"
话音未落,冰棺中的替身傀儡同时睁眼。她们心口的金针自动飞向林青鸾幻影,在月光下凝成实体。蓝羽心口的咒印突然蔓延全身,龙渊剑化作流光没入黄金楼船桅杆。
\"好孩子,该物归原主了。\"复生的林青鸾抬手轻招,林婉儿颈间月牙胎记离体飞出,竟是半块虎符。红绡突然抱住欲坠的楼船栏杆,发间青玉簪刺入心口:\"母亲,您答应过放过妹妹......\"
血雨倾盆而下,那些童尸突然手拉着手唱起歌谣。蓝心经幡上的符咒逐一亮起,在她周身结成光茧。炎烈紫焰长矛插入阵眼,火舌却顺着青铜兵俑爬满全身。
\"不要!\"林婉儿纵身扑向燃烧的炎烈,却被蓝羽残存的意识推开。她看着爱人瞳孔彻底染黑,突然握住红绡垂落的手:\"姐姐,把命蛊引给我。\"
红绡残魂轻笑,金铃震碎漫天血雨。当林婉儿将染血的阴阳玉佩按进蓝羽心口时,黄金楼船轰然坍塌。无数星光从童尸口中飘出,汇聚成银河照亮夜空。
三个月后,漕运码头。
林婉儿扶着蓝羽走下马车,他心口缠着的纱布还渗着血。河面上飘着盏盏莲花灯,倒映着蓝心新绘的经幡——这次绣的不再是符咒,而是嬉戏的孩童。
\"白先生说西南又见青铜兵俑踪迹。\"蓝羽将大氅披在妻子肩头,龙渊剑穗上的金铃叮咚作响。暗处红绡残影一闪而过,发间青玉簪缀着半块染血的阴阳鱼玉佩。
涛声中,新造的漕船正扬起风帆。谁也没注意船底暗格中,半卷泛黄的《漕运秘史》悄然浮现血字:\"至正二十三年,双生子星现,大劫方启。\"
暗夜中的漕船在浪涛中起伏,林婉儿指尖抚过新绘的经幡,忽觉船板缝隙渗出猩红水珠。蓝羽腰间龙渊剑无端震颤,惊起桅杆上栖息的夜枭。
\"小心!\"白无瑕的铜钱卦突然穿透舱帘飞来,正钉住林婉儿裙裾。她垂首看去,甲板缝隙间竟爬满赤红蛊虫,每只虫背上都浮着半枚阴阳鱼纹。
蓝心掀帘进来,手中经幡无风自动:\"姐姐,那些孩子说河底有会发光的大船......\"话音未落,整艘漕船剧烈倾斜。林婉儿撞开舷窗,惊见水下百米处亮起幽蓝光晕——正是本该毁去的黄金楼船!
红绡的笑声混在浪声中忽远忽近,船头灯笼突然尽数染成血色。蓝羽拔剑斩断缠上脚踝的水草,却发现那是浸满黑血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复生的青铜兵俑眼眶中跳动着熟悉的赤芒。
\"当心蛊虫噬心!\"白无瑕掷出符纸,却见虫群在血光中凝成林青鸾的虚影。她指尖朱砂痣殷红如旧,轻轻点在蓝羽眉心:\"痴儿,你当真以为剜心换血就能解了这千年咒怨?\"
林婉儿突然闷哼跪地,颈间月牙胎记裂开细缝。二十道金针虚影自血肉中浮现,每根针尾都缀着粒红豆蛊虫。红绡的残影自蛊虫中凝实,腕间金铃缠住蓝羽脖颈:\"好妹妹,你可知当年母亲为何独独留下你?\"
河面突然掀起巨浪,黄金楼船破水而出。甲板上密密麻麻站着蒙眼童尸,他们手中银铃与蓝心经幡共鸣,在夜空拼出星图。白无瑕盯着星图倒吸冷气:\"这不是河洛图,是失传的璇玑血阵!\"
林青鸾虚影抬手轻挥,童尸们齐声唱起古老歌谣。蓝羽瞳孔泛起赤金异色,龙渊剑突然调转剑锋刺向蓝心。千钧一发之际,林婉儿握住剑刃,任鲜血浸透剑身篆文:\"阿羽,看桅杆!\"
剑身映出黄金楼船桅杆顶端的青铜镜,镜中赫然映着林青鸾被九道锁链贯穿心口的惨状。红绡突然凄厉哀嚎,残影化作流光没入铜镜。镜面应声而碎,露出封印其中的半卷帛书——正是《漕运秘史》缺失的末章。
\"原来如此......\"蓝羽剑锋回转刺入自己心口,金红血液浇在帛书上,\"婉儿,撕开你颈间胎记!\"林婉儿咬牙扯下月牙胎记,剧痛中竟拽出半块虎符。虎符与帛书相触的刹那,整条运河突然沸腾如熔炉。
无数青铜兵俑自河底升起,他们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心脏——每颗心上都刻着生辰八字。蓝心经幡突然自焚,灰烬中浮现血色谶语:\"戊寅双生,阴阳逆乱,漕运泣血,天地归元。\"
林青鸾虚影在狂风中扭曲:\"蠢货!你们解开的不是封印,是......\"话音戛然而止,黄金楼船轰然坍塌。漫天星辉中,林婉儿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密室门口,娘亲手中的金针正滴着姐姐红绡的心头血。
\"原来我才是祭品。\"她握住蓝羽逐渐冰冷的手,将虎符按进他破碎的心口。河水突然倒灌天际,青铜兵俑化作繁星坠落。在意识消散前,她听见红绡最后的叹息:\"娘亲赌错了,双生花从来都要并蒂而亡......\"
三个月后,新修的漕运码头鞭炮震天。
蓝心踮脚将经幡系上旗杆,幡角银铃叮咚作响。白无瑕盯着卦象皱眉:\"西南兵俑之乱已平,但《漕运秘史》最后一页......\"
\"白先生!\"船工惊呼打断话语,众人望去,见新铸的龙首漕船正在出水。船身青铜铆钉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金红光泽,细看竟与当年龙渊剑的材质如出一辙。
更鼓楼上,红绡残影轻抚重生的心口胎记。她腕间金铃缀着半块虎符,望着运河中星罗棋布的漕船轻笑:\"好妹妹,这场千年棋局,该换姐姐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