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药房出好药,更出好茶。
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一句玩笑话。
不过半真半假。
曹珍也是有样学样,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请余元青过来品尝。
余元青当然抽空过来了,才一落座就笑了:“你们这里的规矩真是有趣,谈事先喝茶。”
曹珍淡淡一笑:“我也习惯了,总觉得空着一双手谈事情,也不太好。”
两人是朋友也是旧识,有话直讲,无需弯弯绕绕的客套。
余元青听完,沉默许久,突然问道:“这件事是谁的主意?”
曹珍心领神会:“要从头说起,这是沈凤舒的主意。”
余元青点头微笑。
曹珍淡淡看他一眼:“这个沈凤舒真的很不同寻常。以前我只觉她冲动多事。想想,她也未必都是为了出风头。”
余元青仍是笑着:“我早和你说过,她是个极好的人。”
曹珍又是摇头:“好不好的,就那么回事吧。现在咱们大家坐在一条船上,得顾着大局。”
余元青端起茶碗,这才抿了一口:“好,只要齐心,没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傍晚,我还得去一趟凤禧宫,到时看看能不能谏言几句。”
曹珍也很放心,与他又闲话几句。谁知,余元青只对沈凤舒的事最感兴趣,曹珍不禁道:“你既然这么惦记她,不如直接去见见她吧。”
余元青迟疑片刻,摇摇头:“不了,我还要正事要做,她也不是闲人。改日,改日再说。”
曹珍越发想不明白了:“你这么放不下她,为何不和她说几句话?”
余元青又是一笑,笑容略微苦涩:“我想见她,她未必想见我。”
之前她屡屡表明态度,他也不好意思找由头见她了。
沉默中,曹珍决定出手帮他,让他一解相思之苦。
“好,既然不能相请,那就偶遇吧。”
曹珍故意找来沈凤舒,说是有事商量,恰逢余元青也在,两人正好打个照面。
沈凤舒落落大方,行礼问安。
余元青看着她穿着男装,清爽素丽的模样,不由抿唇含笑,后又克制:“许久不见,姑娘还好吗?”
沈凤舒明朗回应:“托大人们的福,我过得挺好的。大人呢?听说大人为了照看皇后娘娘很是操劳。”
余元青微微点头,视线仍锁在她的身上,久久不舍得移开:“还好,我也挺好。”
寒暄几句过后,又是一阵安静。
曹珍清清嗓子,正想要借故离开,却听沈凤舒开口道:“弃人院的事,曹大人和您都说了吧?”
“啊,刚刚说了。”
沈凤舒忙又屈膝一礼,郑重其事:“人命关天,还请大人多费心了。”
“当然,你放心,这不只是你的事,也是太医院的事。”
余元青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旁边的曹珍却变了脸色,暗暗吃惊。
他一直以为余元青和沈凤舒有颇深的私交,所以他才念念不忘,情根深种,可是今天这么一瞧,不太对劲儿啊。
沈凤舒落落大方,有什么说什么,反倒是余元青的眼神变了,说话也迟钝了。
难道是他一厢情愿单相思吗?
真是不可思议。
…
傍晚时分,余元青照例去请平安脉。
公孙玉面色红润,微微有点发福的鹅蛋脸,添了几分清丽稚气。
她怀着身孕,不宜用熏香,所以屋子里放了不少鲜花,气味清新淡雅,还能舒缓精神。
余元青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弃人院的事。
公孙玉自然不知情,很是震惊:“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人?”
余元青点头:“从前这样的事情,微臣不好当着娘娘的面前说的,今儿也是因为太医院传得沸沸扬扬,才想让娘娘来定夺定夺。”
公孙玉知他是个深沉的人,不会轻易开口:“你让本宫来管?可是内务府那边,太后娘娘一直看着呢。”
余元青低低道:“可是……娘娘您才是中宫之主。”
公孙玉闻言抿唇一笑:“人人都这么说,本宫也知道……可惜了,本宫没有实权在手啊。”
“娘娘,眼下这就是机会,娘娘有孕在身,宫中不可多添病气,不可再生血光之灾,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好啊,你帮本宫把说辞都想好了,用足了心思。”
公孙玉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是为了本宫,还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啊?”
余元青并未隐瞒,只道:“回娘娘,若说没有私心,那是假话。不过这件事对娘娘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宫中的贪婪风气,早该整顿整顿了。”
公孙玉又想了想:“这件事本宫一个人出头,着实辛苦,还得先找个帮手才行。”
她不会冒然去问起弃人院的事,需要有人做个引子。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合适。
春华殿的雅美人。
雅美人比兰美人早进宫两个月,曾经也是皇上的心头好,近来因为兰美人有孕,她的恩宠有了不少。
雅美人是读过书的小家碧玉,人很聪明也讲得通道理。
公孙玉随便找了个理由,请她一道相伴赏花。
雅美人自然愿意,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备了些不惹麻烦的小礼物,恭敬问候。
她的长相很讨喜,弯眉细眼,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
公孙玉与她执手,很是亲切:“妹妹来得真早,本宫整天闷在房中,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难得今儿天气不错,咱们走走。”
说是走走,其实就是在院子里绕了半圈。
公孙玉直言让雅美人和自己来个里应外合。
雅美人很识大体,当即点头答应。
公孙玉柔柔一笑:“妹妹真是我的好帮手。”
当晚,她在皇上的身边吹起枕边风,说身边有个伶俐的小宫女,因为感染风寒被送到弃人院,半个月还没治好,她派人过去打听,说要进贡银子才能放出来,多亏了皇后娘娘做主,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美人惆怅,如泣如诉:“皇上,娘娘慈悲仁心,心中一直记挂此事。今儿还偷偷在臣妾的面前哭过,说弃人院是没天理的地方,有辱皇家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