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妃之位,诚意十足。
沈夫人早年间也见过些世面,那时逸云书院正当红,有不少达官贵族的子弟过来念书,个个都是一身傲气。
周汉宁是皇子出身,性情脾气只会更大。
方才只是匆匆一面,看不出什么来。
沈夫人握着女儿温凉的手:“你素来是报喜不报忧,这些话我听听也就算了,往后留在京城,甭管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王爷太妃,谁也拦不住我来瞧你,我天天来,横竖那王爷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总不会对你太过分。”
她温和的声音中有种不屈不挠的坚决。
沈凤舒听得眼睛一红,默默点头。
沈夫人又把她抱在身前,摸着她单薄的背,轻轻拍抚:“什么大富大贵,什么皇亲国戚,娘都不稀罕!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安安稳稳……”
“娘,你放心,咱们会平安的。”
沈凤舒轻声安抚,忽而瞥见窗外一个小小的脑袋瓜,眼巴巴地张望着,正是韩朗的小妹韩静欣。
她偷偷张望,生怕被发现,很快又跑走了。
沈凤舒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询问母亲道:“韩家的两个孩子还好吗?”
沈夫人叹气:“养活她们不难,只是她们心里委屈,时常问我韩润何时能回来,怪可怜的……”
韩朗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弟弟韩润今年十六了,妹妹静月和静欣一个十岁,一个七岁,还是懵懂童稚的年纪,突然遭遇家中惨剧,很难扛得住。
“王爷已经派人去找韩润他们了,估计很快就游戏消息了。有王爷在,他们一家子也算能脱离苦难了。”
沈夫人欲言又止,久久才道:“韩家的事,不是你的事,你现在心里该向着王爷,毕竟他才是你的夫君。”
沈凤舒眸光微闪,勉强点头。
沈夫人似乎不信,盯着沈凤舒的眼睛,直直望着:“舒儿,你可要听娘的话,娘不是要你忘了韩朗,莫说是你……我都忘不掉,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婿半个儿!在娘的眼里,他也是娘的“儿子”。死了人再可惜,也是死了,你要多为自己着想,王爷如今宠你疼你,你切莫让他知道,你心里还有别人,不然你们还怎么做夫妻呢?”
沈凤舒抬眸,诚恳保证:“母亲,女儿也是个知好歹的人,王爷疼我,我也会疼王爷,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你心里拎得清就好,毕竟你要和他过一辈子……”
沈夫人最怕她执着不放。
回廊下,韩静欣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稀稀疏疏的冰碴儿,圆圆的小脸,心事重重。
“欣儿……”
须臾,有人柔声唤她。
韩静欣抬眸,沈凤舒正望着她盈盈一笑。
韩静欣微张嘴唇,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啊眨,跟着她猛地站起来,一头扎进沈凤舒的怀里,一双小手紧紧抱住她,嘴里喃喃道:“嫂子……嫂子……”
这一句“嫂子”,本是她们孩童时的玩笑话。
韩朗生前的时候,她们就偷偷这样唤她,跟她撒娇,逗她脸红。
沈凤舒揉揉她的头,蹲下身子望她:“看看我们欣儿是不是长高了?”
长高了也长大了。
韩静欣明明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心事却最重。
粉团子一样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忧愁,她含泪道:“我想二哥哥,我想回家……”
“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用去。”
沈凤舒拿手帕给她擦擦鼻子,柔声哄道:“二哥哥就快回来了,他也很想你呢。”
“真的?”
“真的,听话,不哭了。”
韩静欣闻言抿嘴忍了哭:“我听话。”
沈凤舒安顿好了一大家子人,才过去给玥太妃请安。这会儿周汉宁还在,母子俩一处喝着茶,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周汉宁见了她,脸上立刻有了朗朗笑容:“都收拾好了?”
“回王爷,一切稳妥。”
玥太妃也是微微一笑:“如今好了,你的娘家人回到京城,免得你牵挂担忧,惹得王爷也心思不宁。”
沈凤舒点点头,又听她道:“一路折腾到京城不容易,今儿不用让他们过来问安了,免得他们见了我紧张。”
“多谢母妃体谅。”
周汉宁把自己的茶碗端给她道:“刚上来的,你先喝一口润润嗓子。”
玥太妃看在眼里,含笑摇头:“你那杯苦茶,她怎么能喜欢呢?等等,让张嬷嬷给她沏一杯玉兰花茶。”
沈凤舒可以感觉得到,太妃娘娘待她的态度缓和许多,想来都是因为那件事……
喝过了茶,周汉宁与沈凤舒回院休息,二管事徐冉笑呵呵迎上来说,他刚刚派人采办了许多东西,都是给沈老爷一家准备的。
周汉宁吩咐道:“一切都要用最好的,若有半点怠慢之处,本王要你好看。”
徐冉忙道:“奴才一定让王爷王妃满意。”
沈凤舒却打断他道:“我娘家人不喜奢靡铺张,而且,王府里什么都不缺,真少了什么再置办也不迟。眼下,王府的开支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多花银子。”
徐冉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自己那点算计的小心思都被看出来了。
…
乾清宫的宫门紧闭,夜色渐浓,殿内却只燃了一顶烛台,光亮如豆,幽幽暗暗。
周汉景已有三天没有上早朝了,他一直把自己关在这里,除了一日三餐,不许任何人擅入靠近。
他三天没有更衣梳洗,满脸油光,下巴长出灰青色的胡茬儿,额前的头发也散乱些许,整个人坐在阴影里,那些负责侍奉的宫人们,谁都不敢靠近,更不敢去看他的脸。
萧太后挺着疲惫不堪的病体,一连来了两回都被拒之门外,最后只能让公孙玉守在殿外,她跪在台阶上,哭也哭过了,求也求过了,迟迟等不来周汉景的一句话。
她的双膝酸痛到麻木,正要放弃时,那道紧闭的门,居然缓缓打开了。
公孙玉微微迟疑,一瘸一拐地走入内殿,昏暗的光线下,她什么都看不真切,只觉龙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定是皇上。
公孙玉缓缓走过去,还未开口,就见周汉景慢悠悠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手里乍现一道寒光,细长且锋利。
公孙玉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