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柔嘉走到轿子前,便被喜婆拦住了脚步:
“哎哟我的王妃呀,前面那辆凤纹辇车才是您的巡游花车,用的是半幅皇后仪仗,这是旁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荣宠呢。”
喜婆说完,周围的人都傻眼了,纵然今日前来喝喜酒的喜客们非富即贵,此刻听到喜婆口中的半幅皇后仪仗,依旧是一个个惊声叹呼。
柔嘉眨眨眼,她对这个仪仗规制不感兴趣,她不过是想看了看七王爷到底是何方神圣罢了,眼下当着众人的面,被喜婆拦了下来,她只好停下脚步,转而往前面的花车方向看去。
还未迈开步子,就被祝老太太喊住了:“好孩子,还未向你父亲敬一杯出门的茶呢!”
柔嘉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丞相府众人。
只见,祝老太太看着那辆的巡游的花车满脸堆笑,祝成景享受着众人的奉承装腔作势,祝凤桐带着面纱,眼神中却是不加掩饰的恨意,这群人中,也就海姨娘抱着祝修安,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些许温情。
汤嬷嬷端过一杯茶水,柔嘉笑了笑,冲着祝成景说道:“今日女儿出嫁,承蒙祝府教养十四载,养育之恩大过天。”
祝成景脸上慈爱之意更深,正要伸手接过茶水,柔嘉却手一翻,径直将茶碗打翻在地,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祝老太太赶紧打圆场:“碎碎平安,平安是福!是咱们祝府的福气!汤嬷嬷,快,再端一碗茶过来!”
柔嘉伸手止住汤嬷嬷的动作,脸上笑得一派天真:“汤嬷嬷不用忙了,这杯茶敬的是父亲的对我的教养,可父亲到底未曾教养过我,喝不上这杯茶,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话说得就十分刻薄了,围观群众眼中八卦光芒尽显,眼见柔嘉把这话放在台面上来讲,丝毫不顾及祝丞相的面子,大家立刻交头接耳,互相打探着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听说四小姐被接回洛城还不到两个月呢,先前一直被养在乡下。”
“这我早就知道了!要不是七王爷病的药石无医,祝家也不会接了这个女儿回来,嫁过去冲喜!听说,那以前的婚约可是祝大小姐的……”
“这四小姐也真是命苦啊……”
“那实在是命苦啊,爹不疼,娘又死得早,在乡下好几年呢,你看今天这样子,一看就是不识礼数的,唉,也难过对祝丞相有埋怨!”
“那到底也是她父亲呀……”
柔嘉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冷笑一声,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咳咳”随着马车里传出一阵轻咳。
“铮!”的一声,周围的护卫整齐划一地抽出佩剑来,吓得大家立刻肃静了起来,八卦得太过火,似乎忘记了那位正主还在马车里坐着呢。
祝成景脸上由黑转红再转白,他强自保持着镇定,说道:
“阿柔,你心中有怨,父亲也十分心疼。但你今日就要出嫁为人妇,过去的恩怨也该放下了,当时实在是你命数有变,为父为这府上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往后的日子,你自有享不尽的福气。”
就连祝凤桐也挤出来凑热闹:“妹妹往后就是七王妃了,咱们丞相府总归是妹妹的娘家,妹妹日后若是在府上过得不顺心,父亲也会替妹妹做主的。”
柔嘉没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抬着嫁妆出府的仆从们,正绵延不绝地往迎亲队伍的后方走去,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都是周如眉替她整理出来的。
还有几车满满当当的箱子中装着换好的银子。
柔嘉朗声说道:“父亲,先前我母亲陪嫁的嫁妆单子,已经送过去给王府了,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想再同您确认一番,您不会赖着母亲的嫁妆不给我吧?”
祝成景一听这话,羞愤异常,如果说方才柔嘉的行为打的是一个父亲的脸,那现在这话说的,就是在打一个男人的脸了。
他打眼一看,因着是与七王府结亲,满朝文武都来了大半,此刻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几个文官挤在一起,满脸愤慨,似乎在说:“堂堂一朝丞相,家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处理国事!明日就参他一本!”
一旁的女眷们也是三五成群地冲着他指指点点,更有甚至,还直接拿白眼翻他,意思表达得非常明确:“不养女儿,还贪媳妇的嫁妆,呸!渣男!”
祝成景千夫所指,气得哆哆嗦嗦地看着柔嘉,羞恼而又气愤地说道:“你母亲李氏的嫁妆,自然统统都是你的,方才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不都给你带走了吗?”
柔嘉抬手,指了指祝成景身后的祝府,提示道:
“父亲,这座宅子,也是母亲的嫁妆呢。你忘记了吗?那时您还未中状元,也没有银钱买宅子,我母亲出嫁时,这座宅子才挂了祝府的牌匾。哦对了,连修牌匾的银子,都是我娘出的。”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哗然。
没想到堂堂丞相,当年竟然还有如此窘迫的时候呢!看来原配妻子真是他的大贵人呀!
李家虽然低调,但李家的生意在整个大顺都是数一数二的,因为众人说起李氏来,还真是有那么一些印象来。
祝成景听得十分头大,他此生最不愿意让人提起的事情,今日都被柔嘉统统扯下了遮羞布,脸都被丢完了
他怒,却又不得不保持着理智,咬牙切齿地说道:
“柔嘉,你说的是。为父差点忘记这桩事情来,这座宅子自然而然也该是给你的。明日,府上几十口人,便会搬离此处。”
祝凤桐大惊失色,没想到从小到大生活的宅子,竟然是李氏的,她此刻想保持一些优雅,却被祝成景传染得带着几分羞愤。
她面带讽刺看着柔嘉说道:
“没想到四妹妹今日一出嫁,就忘记自己是祝家的人了,要将我们这些父母亲眷统统赶出家门去。既然妹妹不要我们这些娘家人,那边祝妹妹以后在王府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柔嘉调皮一笑,扬声说道:“听到了吗,七王爷。”
她说这话,原本是话赶话挤兑一下祝凤桐,谁也没想到,说完这话,马车里竟然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好。”
祝凤桐的脸色立刻跟着难看起来,原本的羞愤上,又多了几分自取其辱。
祝老太太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昨日,柔嘉才派了丫鬟去给她送了一盒新的降压药。
她虽然看重祝府的门楣名声,却更不敢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至于海姨娘,根本无人在意她的意见,她看向柔嘉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庆幸,只顾着庆幸自己没有站在她的对立面。
至此,柔嘉才舒了一口气,打心眼里觉得,她和丞相府恩怨分明了。
这才心满意足地扶着身边的喜娘,一步一步走向那游街的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