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站在殿中镇定自若的人,有些怀疑,前几日他病的昏昏沉沉,这个人忽然送来了忘川花,那时他也顾不了别的,只想先解了这毒,至于此人有何目的,趁着方家老小都在殿外,如今正好一窥。
“李神医,李莲花,大名鼎鼎的李相夷,十年前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李莲花微微笑着听皇上说起这些名头,表面不动声色,心内波澜涌现,“草民不过是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一介武夫,哪里有这许多的名头?”
“李先生莫要谦虚,碧茶是天下奇毒,朕这些时日里拼尽了全力才能保住性命,可朕看先生,不像是久染沉疴之人。”
李莲花但笑不语,只等着皇帝说出他的目的。
“那忘川花确实是解毒的良药,你将那花给了朕,不知先生的性命要如何保全?”皇上说了这话,微微眯起眼睛,这世上的人,但凡能求生,绝不会等死,这李莲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知他目的为何,难道真只是为了保全方则仕一家,还是想仗着他有些别的血脉,趁着自己放松了警惕,做出些不臣之事。
“忘川花,世上只此一朵,草民不过仗着微末功夫苟活至今。”
“微末功夫?”皇帝勾起唇角,满目嘲讽,“江湖传言不错,李相夷果然自负。”
李莲花仍然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的站在殿中。
“方则仕一家的性命,你用忘川花来换,可你的性命呢?”皇帝忽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问,“用什么来换?!”
“我的性命,自然是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李莲花脸上神色不变,紧了紧拳头,
“哦?哈哈哈,这恐怕由不得你吧!”皇帝低笑出声,进了皇宫,竟然还敢如此自负,“卧榻之侧,怎能容你活着?”
“十年前的皇宫中秋夜,陛下可还记得?那年的昙花盛放,合宫共赏,我也是托了陛下的福,才能看见这样好的昙花。”
“是你!月下谪仙。”皇帝眯了眯眼睛,此人性命决不能留,“管你是谁,朕只问你,你的性命用什么来换?不如还将那方家小子宣进殿来。”
李莲花冷哼一声,手指微曲,一根缝衣针从指间飞出,立穿木柱,直击皇帝面门。
变故来的突然,皇上愣怔在当场,睁着眼睛看见银光一闪,“噗”的一声,穿过殿中二人合抱的顶梁柱,带着灰尘木屑迎面而来,到了眼前却像被人操控一般,画出一道曲线,转了方向,朝一旁方几上的花瓶而去。
正想放松,忽然眼前一花,一白衣人影从眼前掠过,循着那银光的轨迹而行,不等那花瓶落地,这白衣人已将那明黄色的花瓶稳稳托在掌中。
“这打扫的人怎么这样不小心,这样贵重的瓷器,若是不小心掉在地上,摔碎了可怎么办?!”李莲花轻声说了这句话,将那花瓶放回原处,转身看着龙椅上有些摇摇欲坠的皇帝,轻轻摇了摇头,“瓷器就是瓷器,贵则贵矣,可要是碎了,也就一文不名了。”
皇帝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那里埋伏着数十名刀斧手,只想下令让这些人进来,将李莲花立毙在当场。
可刚才那银光,他实在不敢去赌。李莲花虽说如今只是瓦片,他却不知这瓦片有多坚固。
心内大惊,这武林盟主并非是浪得虚名,沉寂十年,中毒已久,居然还能保有这样的骄傲和本事。
如今想来是杀不了他了,今日若是将他逼急了,恐怕满宫之人都要命丧当场。
“草民草莽出身,一生游荡在江湖中,平生最不喜受人威胁。”李莲花缓步走回殿中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忽而一笑,“如今河清海晏,应是没有这样大胆的人,敢在天子脚下伤害如我这般无辜的平民百姓。”
“好,好,李先生果然是大熙的功臣,在皇家危难之际送来神药,救朕于水火。”听话听音,皇上已经明白了李莲花的意思,立刻满面堆笑,“不知李先生还有什么要求,朕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李莲花目光微冷,朝着座上的皇帝微微拱了拱手,此时朝廷不能生乱,皇上除了血脉确实也无可挑剔,在这家国面前,血脉又算得了什么。
“方家的事?”皇帝皱着眉头,心中暗道,方才已经恕了他一家老小的罪过,如今又有什么事情,“可是方多病?”
李莲花微微颔首,只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他不愿在朝堂为官,朕允他外出游历。”皇帝说了这话,觑着李莲花神色,见这人微微蹙了蹙眉,心中一滞,“至于这结亲的事儿,既然他不愿意,那就当朕没说过吧,只是可惜了这小子的好人才。”
李莲花松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仍然不发一语。
“这,”皇帝一时也猜不中殿中人的心意,可如今形势比人强,这李莲花他是得罪不起,“不知先生是何意呀?”
“方家小子是我的小友,我自由散漫惯了,他却与我不同,他喜欢在江湖中游走,最好打抱不平。”
“朕明白了,朕赐他代天行走,去管这世间不平之事,官府中人不能与他为难。”皇帝心下放松,想到自己女儿,“只是这婚事么……”
“这个要看他自己,让他自己选择。”
“这要如何选择?”皇帝皱起眉头,这个李莲花是否有些欺人太甚,堂堂大熙的公主,难道还配不得这小子了嘛?何况他爹还是乱臣贼子。
李莲花低笑了三声,“小公主聪明可爱,实在讨人喜欢,可我这小友,如今尚未定性,分不清好赖,陛下不妨下旨,只说这婚事容后再议,若是小友回了头,那自然是佳偶天成。”
“可要是这小子依然不分好赖,岂不是要我女儿无限期去等他。”皇上瞪起眼睛,昭翎也是他的掌上明珠,岂能被这臭小子耽误了功夫。
“一年,一年时间即可。”李莲花皱眉想了想,这一年时间应是够了,也不至于真的耽误了小丫头的终身。
“好!”皇帝咬着牙说了一个好字,忽而又眯起眼睛,“先生提了这许多的条件,朕这里还有一个条件,先生答应了,朕才能放心。”
见李莲花微微颔首,皇上方才将自己的条件说了出口,“从今以后,先生终身只是一介游医,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神医,也没有什么武林盟主,不能再进皇城,也不得再和皇家扯上关系,若是方家小子迎娶了昭翎,你们也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