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倏地瞧那施针处渗出丝血,忙道:“不好,扎出血来了!”
慕容离不慌不忙,一本正经地道:“这便是淤血给逼出来了。”过得片刻,她拔出梅花银针,笑盈盈向梅剑之道:“梅大哥,你也来试试。”
梅剑之哪里会针灸之术,连忙摆手,拒道:“这可试不得。”见慕容离轻声低笑,取出帕子,将针尾血渍擦净,又敛起眉头,捏住杜流光左掌,做欲扎状。忽地恍然大悟,嗔道:“好一个施针,你竟是在故意吓唬他。”
杜流光虽被慕容离连击三条穴道,出手却不极重,至多一时气血闭塞,过不了一两个时辰,血经散去,便自行恢复。这一晕,昏迷了一整夜,慕容离早便察觉他装作昏迷,好赖着自己二人。见他一动不动,又不得出重手逼其露出马脚,再伤了他,岂不更加难缠?
施针之术慕容离亦并不通晓,按膻中穴可行气化瘀,却是不假。自便刺他穴道激他起来,哪知杜流光武功非绝佳,忍术竟能排上个一流高手行列。被慕容离拙劣的手法刺破肌肤,渗出鲜血,竟仍旧一动不动,眼皮也不抬一下。
梅剑之和慕容离看着杜流光,均是无奈。不欲再于他身上浪费精力。二人商量片刻,各自收拾了行囊,打算拜别。杜流光既不愿醒,将他留在翟府,有人照料,比跟着自己二人强上许多。
到得正院,只见那五旬老者正吆喝小厮搬运一箱一箱的货物,瞧情形,似是府中管家。
那老者正是翟府管家。他见梅剑之两人各背着包袱,躬身一拜,笑着道:“二位少侠,是打算离开吗?”
梅剑之道:“我二人此次前来,尚有要事未办,还请转达贵府翟老爷,就不多加烦扰了。”
管家道:“这……怕是不妥。老爷十分看中两位少侠,若二位不辞而别,小老儿我定要挨上十几个板子,这副老骨头,可禁不住哟!”
梅剑之不忍他真格的被打板子,说道:“翟老爷现在何处?我们亲自去拜别。”
管家道:“我家老爷一大清早便和那叶枯大师,一道去城外点货了,怕是要一整日。”顿了顿又道:“府上虽不比东面的皇城相府气派,也别有韵味,二位不妨等候片刻,在府上转转。”
梅剑之和慕容离本做计定,先行离开这翟府,到夜间人皆睡下,再悄悄潜入,寻找叶枯大师。没料到叶枯大师,乃至翟庄周均不在府上,那走不走,也没什么区别。
那管家极善察言观色,见二人似乎神色松动,忙命人端上早点,摆在西侧五角亭中,引着梅剑之二人过去,侍候早餐。
管家同两人一齐坐下,当先拿起盘中的一道油炸糕饼。梅剑之、慕容离以为他欲让与自己,正自思忖是否当吃,却瞧那管家微微一笑,竟自己先吃了。
二人心中均想:“他必是瞧出我等疑心食物藏毒,才率先服用,一句话不用多说,自然而然消除了旁人的顾虑。翟庄周腰圆膀大,看似穷凶骄横,倒是请了个心细如尘的管家。”
想罢也拿起石桌上糕点用尽。梅剑之离乡一年,家乡的味道几乎不再尝过,这时吃到儿时常与胡镖头偷偷摸摸,到城楼脚下小摊上的油炸糕点,不自觉一阵恍惚,仿若回到过去。
正沉思着,又有三名丫鬟端上吃食,摆在三人身前。
那管家依旧持匙先饮,吞下一口,介绍道:“小老儿看两位像是从江南而来,这道汤,二位尝尝看。”
慕容离低头瞧碗中肉丝、蘑菇、竹笋等物尽有,颇是好奇,尝了一口,又觉口味辛辣,似乎撒了什么增料。好奇道:“这是什么?”
管家道:“此汤叫作辣汤丝,乃是开封一带特有名吃。如何,姑娘可吃得惯?”
江南多以清淡甘甜食物为主,大早上的便吃这等辛辣刺激之物,难免不适。慕容离自幼长在姑苏慕容,极少外出,此刻偶然尝试,倒是新奇,但若长久的以此为食,难免不适。于是笑了笑,不作回答。
梅剑之似没听见二人对话般,直勾勾盯着碗里的汤,蓦地想起过去之事,父母健在,合家欢健,好不惬意,如今唯剩自己,越想越觉伤感,竟不由得红了眼眶。他抬起头,正对上对面管家狐疑的目光,忙又低下头,拼命忍住难过。
慕容离担心那管家心思活络,再看出梅大哥什么,当即开口问道:“那位叶枯大师,是出家僧人么?怎会在翟府当中?”
叶枯大师为伏牛派一派掌门,她是知晓的,此时为打听来路,只能故作不识。昨日夜里瞧他身穿破旧袈裟,头顶光光,俨然一身出家人打扮,是以猜他为僧侣。
管家听到此人名讳,嘴角微垂,想了片刻,道:“那和尚么?二位有所不知,翟家买卖做得极大,常需供应周边城镇。前一段时间,我家老爷亲自遣队送货物到告成镇。回来时经过登封,不想在路上遭遇了面生的劫匪。那几人见我家老爷身着华服,料来有钱,二话不说便去抢夺。老爷带的随身家丁打不过那些劫匪,死伤大片。就在凶险至极的当头,那和尚不知从哪处冒出,几下鞭子便给那群人打得仓皇而逃。我家老爷感激他救命之恩,遂邀他回府,以上宾对待。”
梅剑之已收回心神,听管家道来原委,心想:“伏牛派应在南阳峡口镇的伏牛山一带,与登封尚有几百里地距离。他去到登封做什么?”于是问道:“他可与你们提起来历么?”
管家遣开亭子外的家仆丫鬟,才说道:“那和尚只要在府里,日日喝得酩酊大醉,毫无出家人之态。有一次他似是多喝了几杯,说什么少林寺有眼无珠,不识好歹。我家老爷也是听过少林派厉害的,好奇问他为何有此埋怨?那和尚大着舌头,将少林方丈,各院长老,甚至连寺外的守门僧尽数骂了一遍,污言秽语,实难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