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楼笑了笑,童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大人是在安国寺里装神弄鬼地有所畏惧不敢露面。”
“不管是人是妖,总有个说法,如果是妖,那管我们是不是锦衣卫,该作恶还是会作恶,如果是人,那对方恐怕就要掂量掂量‘锦衣卫’这三个字了。”
徐云楼说着起身对方一藻道:“方大人,今日就先到此吧,你且放宽心在府署休息,既然我等到了,此事就全权交给锦衣卫负责了。”
方一藻听后松了口气,“如此就劳徐总旗费心了。”
离开府署之后,徐云楼抬头就见天边红云如迅猛的野火一般将天烧了个透。
“黄昏已至,不知今晚是不是会有事情发生。”
徐云楼扭头对童战道:“这靴城倒是不大,今晚你们两人一组分散出去,该吃吃该喝喝,但嘴巴都给我张开,耳朵都给我竖起来去打听清楚这几件事。
安国寺是何人主持修建?寺中僧侣都是从何处而来?有关妖怪的所有传闻,包括那些失去孩子家属的反应,以及近几个月这保定城中权贵增减情况。”
徐云楼将杨文元给的一百两银票递给他,“去换成银子,每人五两,只要不去赌坊够你们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打听消息了,对了,凌小旗那边不用管,我另有安排。”
“卑职遵命。”童战也不啰嗦当即领命。
徐云楼先一步回到了醉仙楼,一众下属都在严阵以待并没有在酒楼放纵这让他庆幸自己挑对了人。
他让众人换好便服简单的说了一下计划,随后便来到了凌一山的房里。
推门进去就见到对方在写什么东西,凌一山见他进来立刻起身,“大人,您在衙门的时候我四处走动打探了一些情报。”
徐云楼接过凌一山递来的纸看了起来,“你已经去找过其中两家人问过情况了?”
“没错,您不是要先问那些官兵吗?所以我就从失踪的少男少女的家属着手,这样也能节省一些时间。”
见凌一山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等自己夸奖,徐云楼不由苦笑,“好,干的好,我一会仔细看看。”
这小子有些着急了,徐云楼本来的设想是暗中观察一下这些人家的反应,现在看来这件事要做起来的效果要打折扣了。
这保定府上报的妖怪作祟,其中就有卖儿女的可能,虽说这个想法有些残忍,但任何可能性都不会在他心里一开始就排除出去。
“大人,今晚咱们是不是该去探一探安国寺的虚实了?”凌一山问。
“不急,你现在酒应该能喝一点了,今晚你我只管在城中逛逛,吃点东西,喝点酒,把便服换上吧。”
“是。”
凌一山跟徐云楼这么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会是单纯的喝酒。
徐云楼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带上了佩刀,出门之后便跟凌一山一道开始在城中转了起来。
保定城的宵禁是从亥时开始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对徐云楼来说也足够了,他往安国寺的反方向走,到了一处夜市后找了个路边的小吃店坐下。
“小二,来一斤酱驴肉,两个驴肉火烧,两壶烧刀子,再来一碟花生米。”
徐云楼一声招呼,没一会的功夫店小二就堆着笑将东西端了上来,“二位爷,请慢用!”
“小二,等会。”
徐云楼拉住了店小二,他看着四周问:“不是说保定城里有妖怪作祟吗?怎么这大晚上的街上还这么热闹?你这样的买卖人完全看不出担惊受怕,莫非这只是讹传?”
“二位爷果然不是本地人。”
“这还能看出来?我们穿的本地人穿的不都一样么?”凌一山好奇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扮,为了避免当初幽市的情况,他还特意把官靴换了。
“那倒不是,主要是冲您二位点的这些菜,现在还能吃上这个的,那在咱们保定城肯定就是非富即贵,可这样的人物小人面熟而二位面生,所以小人自然就推断二人爷并非本地人。”
店小二的话让徐云楼有些诧异,“这两三个菜才值几个钱?保定府怎么说也是拱卫京师的重镇,每年都有朝廷拨饷,官府有了钱赋税就少了,老百姓生活就不至于这么拮据吧?”
“嗐,这原本啊是挺好,不过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给咱们的九千岁修生祠吗?每人啊都得出一分钱一分力,原本的赋税基础上增收了两成。
你说这些当官的自己要去巴结别人,怎么算账就把咱们这些老百姓也算进去了呢?我活这辈子连九千岁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店小二说到这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得太多,他赶紧给自己掌嘴,“二位爷,今日小人的牢骚你们可千万别当真,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去牢里扒一层皮了。”
“小二哥严重了,我们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只不过好奇为何有妖怪传闻你们就像没事人一样。”
徐云楼说道这儿,对方面露苦笑,“要是被妖怪抓去了,那未必就死,而且如果为虎作伥帮着妖怪坑人,说不定还能分得一点吃的不至于饿死。
而要是没钱交税被官府抓去了,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您说,若换做是您,您会怎么选啊?二位客观,小人还得去忙,就先不闲聊了。”
徐云楼二人因为店小二的话沉默了许久,喝了两口闷酒之后凌一山小声问:“修生祠?这又是什么新鲜词儿?”
“今年六月初二,浙江巡抚潘汝桢奏疏要给魏忠贤立生祠,陛下应予钦赐‘普德’二字匾额。
许显纯当天召集南北镇抚司集结起来宣读了这道奏疏和陛下的圣旨,我们每人捐了一个月俸禄,你那天没在我替你交了,那份奏疏张贴在了卫所到现在都没扯下来,你都没看过?”
“哦,想起来了,有些印象。”
徐云楼看了不下十次,他都能背下来了。
东厂魏忠贤,心勤体国,念切恤民,鉴此两浙岁遭灾伤,顿蠲茶果铺垫诸费,举百年相沿陋习积弊一旦厘革,不但机户翻然更生,凡属兹土,莫不途歌巷舞,欣欣相告,戴德无穷,公请建祠,用致祝厘。
这种自欺欺人的笑话恐怕就只有那几个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