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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听着点。”

设备简单,不能录,只能听,只好求陆尘音帮忙。

陆尘音问:“怎么还用上科技,不趴窗户偷听了?”

“分身乏术啊。”

我感叹一句,拿起清慧喝过的残茶,转身又从窗户跳出去,沿墙爬下,落地便再奔了正觉寺。

还是从后面山崖爬上去,来到后院墙下,再点三炷香。

香头一起,烟便四散。

我用残茶兑了朱砂,拿黄裱纸一张,正面画清慧的像,背面书先天晧影替身秘祝。

这是外道三十六术傀儡控识化形术中的画影替身法。

可以借主人生气蒙骗过一切守家镇宅的鬼神阵法和看家灵物,出入门户无形无痕,宛如鬼魅潜行。

香头烟散,说明这寺院有法阵庇护。

一地庇护法阵,不外是警戒、杀伤、迷魂之类。

正觉寺是对外开的旅游景点,就算不火和,每天也有游客香客进出,不可能布置杀伤迷魂类的法阵,唯一的作用就是警戒。

这类法阵种类较多,想在破解,得先寻阵脚,再对症下药,破解不难,只是有些浪费时间。

我刚才来那一趟,注意到这个问题后,便打着过后找个寺里和尚借用生气做掩护的主意。

秘祝书完,把那黄裱纸往胸前一贴,人像朝前,秘祝贴身,拔起地上三炷香,往后脖领里一插,我便跃过院墙。

轻轻落地,香头没有异状,这就是成功骗过了警戒的法阵。

我把香头插在墙角暗处,沿路潜过去,找到方丈室,见窗里透出光亮,便顺着外墙爬上去,倒挂在房檐上,探头往屋里偷瞧。

清慧正独坐房中念经,对面是一尊弥勒佛像。

“谓若离阿赖耶识依止执受不应道理。最初生起不应道理。有明了性不应道理。有种子性不应道理。业用差别不应道理。身受差别不应道理。处无心定不应道理。命终时识不应道理……”

我只瞄了一眼,便不再多看,翻身到房顶,平躺在阴影中,安静听他念经。

如此念了能有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声音突然停顿,化为一声悠悠长叹。

“一个亿啊,这高天观可真是有钱……”

声音里满满是无法掩饰的贪婪。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跟着是拨打电话的响动。

“弟子清慧啊,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您汇报啊,好,好,我等着您。”

我立刻离开房顶,顺着墙滑到地面,到附近的树丛中藏身。

清慧熄了房中灯,独自沉默坐在黑暗中。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白色身影飘飘荡荡从寺院后方而来,到了方丈室外,直接推门进入。

那是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年轻和尚,浓眉大眼,面如冠玉,光头隐隐然散发着一圈淡淡光芒,自夜色中而来,真好似仙佛临凡一般,让人一见就心生敬畏之意。

一见这年轻和尚,清慧便立刻跪伏在地,大礼参拜。

年轻和尚坦然受了清慧的大礼,这才道:“清慧,你知罪吗?”

声音清越通透,极是好听。

我钻出树丛,重新爬回到房顶,倒挂在房檐上偷窥。

清慧颤声道:“弟子知罪。”

年轻和尚道:“你何罪?”

清慧道:“上师有令,凡事同韦良宝他们商量,等事情成了再同您汇报,没有结果之前不得打扰您清修。”

年轻和尚道:“明知故犯,当受拔舌地狱之刑。”

清慧忙道:“实在是关系重大,我不敢相信韦良宝他们,所以才打扰上师。”

年轻和尚道:“韦良宝侍佛敬诚如一,为成大事出钱出人出力,翻修正觉寺,筹办投资大会,准备投资本金,将他前年自股市中的斩获,全都投了进来,可比你们一钱不出的正觉寺可靠得多。”

清慧道:“弟子不是不出钱,实在是没钱,这么多年,正觉寺几乎毁寺,全靠我苦苦支撑,哪怕是被闭寺还俗,也没有动摇侍佛之心,公家风向一变,就立刻争取重开正觉寺,地仙府四十多年没有音信,可上师一来下令,弟子便没有任何二话,难道这还不能证明弟子的虔诚吗?”

年轻和尚道:“诚与不诚,你自己心里清楚,当时要不是我许你在世转生之法,你大概还在各种推搪,不愿意尊令行事。”

清慧道:“上师,弟子确有难处,没有能力独自完成这任务,当时正觉寺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连吃饱饭都不容易,哪来的钱财支撑这么大的事情?弟子是没有钱,可弟子心诚,这次就是涉及到钱的事情,我才宁肯犯了上师的规矩,也要跟您当面汇报,怕的就是韦良宝知道了起二心。这些老千,贪起来个个胆大包天,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年轻和尚语气淡淡地道:“些许铜臭事,也值得打扰我清修?韦良宝几百万都垫进来了,又怎么会为了点钱的事就背叛我?清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总是想方设法抹黑韦良宝,只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规矩定了就要守,看在你多年苦劳的份上,我让你少受些痛苦就是。”

说到这里,他缓缓向清慧伸出手。

那手也在黑暗中闪着淡淡光芒。

清慧急道:“高天观要投一个亿进来!”

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途。

短暂的沉默之后,年轻和尚收回手掌,在身前合什,轻诵了一声佛号,道:“三年前我曾到金城去看过高天观,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只有黄元君和她那个小女弟子苦守着,要不是有黄元君的威名在,怕是早就被公家除名了,短短三年,怎么可能拿得出一个亿来?你这消息准吗?”

清慧道:“今天高天观的代表,那个姓惠的年轻道士和小陆元君到了,我刚和清念去探了他们的话,那姓惠的亲口说会投一个亿,还说他在南方有门路,一个亿投进去,一年能稳赚两千万,小陆元君就在旁边,没有反对。门路真假不说,这投钱的事关系高天观的脸面,要是说出去却拿不出来,黄元君也要颜面扫地,绝对假不了。”

年轻和尚又低宣了声佛号,道:“这钱想来跟惠念恩这人有极大关系。这个惠念恩是一个多月前才在金城露面,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一露面就不断显技挑事,所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扬名。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霸占金城的江湖饭口,取代葛修做个立地神仙,可现在看,这人的真正目标,应该也是投资基金的这笔钱啊!可也是,这么大的动作,就算各家各脉再困苦,筹个几千万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么大一块肥肉,谁看了都会眼馋,惹来八方龙蛇也很正常。只是他这一出手就是一个亿……目的肯定不只要卷走这笔钱,而是有更大的图谋!”

清慧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真要图钱,按他说的,投到南方的路子去,一年稳赚两千万,何必来趟投资基金这个浑水?所以我才担心韦良宝被这钱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事情来,再耽误了上师的正事啊。”

年轻和尚微微颔首,道:“你做得对,这次就不罚你了,起来说话。”

清慧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晃了两晃才勉强站稳,后背已经被汗水打得透湿。

年轻和尚信步走到弥勒佛像前,拈起三炷香点燃,拔掉原本烧到一半的三炷线香,把自己的香插上,道:“你日日都坚持做功课,瑜伽师地论习到哪里了?”

清慧恭恭敬敬地道:“弟子愚钝,如今才勉强习到摄决择分中五识身相应地意地之一,每每诵读,总觉心中有些块垒无法通畅,不能明其中真意。”

年轻和尚道:“阿陀那识甚深细,一切种子如瀑流。我于凡愚不开演,恐彼分别执为我。执我太重,不得阿赖耶识,自然无法明其中真意。那日我与你相见,谈及诸多事端,你都淡淡应对,毫无诚意,想是觉得自己人之将死,便没了侍佛之心,可一旦得知我有使你在世转生的法门,便立刻精神大振,言谈诺诺,突然间便恭敬起来。这便是执我太重。”

清慧低头俯首道:“上师教训得是,弟子记得了。”

年轻和尚道:“不光要记得,还要以此为契机好生修行本心,突破执我,如此方能有机会再上一阶,我也方便向地仙府为你请功,再赐你修行仙法。在世转生,在地仙府的诸多法门中,不过是下下等,若你能得了上品法门,如我般长生不老,金刚不坏,也不是不可能。”

清慧道:“弟子这次得了在世转生的机会,一定勤加修习,突破执我,不辜负上师期望。”

年轻和尚点头道:“很好。有过当罚,有功亦当赏。你及时向我汇报这高天观一亿投入资金的事,我当传你密说乌枢明王谨身经,使你做在世转生全功,从此不亡不灭,踏阶地仙之列。”

清慧激动的立刻再次跪倒磕头,“弟子谢上师传法。”

年轻和尚道:“这一亿资金的事情,你回头说与韦良宝听,要求他无论如何,务必要将之拿下,他要是有什么为难或者有其他心思,及时报与我知。”

清慧道:“上师,那姓惠的态度十分强硬,明确要求按出资份额来确定谁来掌控基金,要是不按这个法子来定,就要退出投资大会,不再参与这事。现在看,想要拿下他这一亿,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入比他更多的份额,就是不知道韦良宝能不能筹到足够的钱。”

年轻和尚问:“那姓陆的小女娃是什么态度?”

清慧道:“她只说不管这些,全都由姓惠的做主,从始至终没有表过态。这事的关键,就在姓惠的。从这一回接触来看,这姓惠的不简单,原先肯定是个老道的江湖客,必定有不小的名气,现在这个名字身份肯定是假的。我一是担心韦良宝拿不出这么多钱,二是担心就算能拿出这些钱来,姓惠的还会再找别的由子,他既然出了一亿,肯定是要拿到基金控制权,不可能真就按钱多少来定。”

年轻和尚沉吟片刻,道:“能不能把这控制权的事情拖一下?这姓惠的活不了多久了,只要能拖出一段时间,他一死,所有的事情就都好解决了。”

清慧问:“您对姓惠的已经有安排了?”

年轻和尚道:“姓惠的在金城折腾的事情,有损地仙府的大计,负责金城方面的地仙已经着手准备除掉他,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清慧道:“控制权的事情是整个基金成立最重要的关窍,要是不决出来,基金就很难投入实际运作,想拖延怕是不成,能不能在他把钱投入之后,就立刻除掉他?”

年轻和尚道:“这样做也太刻意了,过后麻烦太大。”

清慧道:“眼下倒是有机会,既能除掉他,又能不让人怀疑,只是这惠姓的能耐挺大,我这手头没有能对付他的人。”

年轻和尚说:“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清慧道:“这姓惠的为了扬名,搞出个同纯阳宫公开斗法的事端来,这事闹得极大,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刚才要我找个适合的地方用来斗法,要是能借机暗中施术,借纯阳宫弟子的手来除掉他,不就能一举两得了?”

年轻和尚道:“还需得纯阳宫配合才行。”

清慧道:“刚才清念给酒店的纯阳宫代表打电话讲了高天观弟子来到崇明岛和姓惠的要求找个斗法场地的事情,纯阳宫那边虽然也表示会派人参与斗法,但可以听出来极是不愿意,而且对姓惠的极为愤恨。他们连主持都死在了姓惠的手上,双方仇深似海,我觉得可以争取一下。”

年轻和尚沉默片刻,道:“好,你先同纯阳宫商量着,他们要是答应了,便告诉我,我会亲自在场地布法施术,助他们斗法争胜,斩杀姓惠的。但这事只能在他把钱打入基金之后,这个时间你要把握好,如果拿不到钱,杀了姓惠的也没什么用处,反倒便宜了金城那人,给那人省了麻烦和功夫,最后功劳却还要落到那人头上。”

清慧道:“弟子记得了。”

年轻和尚微一点头,转身飘飘荡荡地出门而去。

我吊在房上没动。

清慧也站在房间中没动。

好一会儿,他突地发出一声冷笑,道:“地仙府的真仙,也扛不过这一亿元呐。”

他慢吞吞地再次坐到蒲团上喃喃念经。

我背贴着墙,从窗户上沿爬进屋,顺着天花板爬到清慧正上方,洒了一把药粉。

清慧的声音渐渐变得含糊,最终化为轻轻的鼾声。

我用牵丝倒吊着慢慢垂下,脚不沾地,仔细观察刚才年轻和尚站的位置。

隐约可见一些极细小的颗粒。

我捏了一小撮放到鼻端闻了闻,仔细收好,转过来从清慧的后颈处采了三滴血,便即离开。

依旧顺原路翻出寺院。

翻墙前,先收了角落里的三炷香。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陆尘音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

我进屋便问:“听到什么了?”

陆尘音说:“他们决定派个人跟你斗法,猜猜是谁?”

我说:“谢妙华。”

陆尘音笑道:“猜对了。你这钓鱼不成功呐,又把鱼饵给钓回来了。”

我说:“那可不一定,大鱼一般都是咬着鱼饵上来的。”

陆尘音道:“你去看到什么了?”

我说:“一个年轻和尚,是地仙府出来的。这地仙府连和尚也收吗?”

陆尘音道:“我又没见过地仙府的人,哪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不过外道嘛,和尚道士不都只是个身份嘛。还说什么了?”

我说:“那个年轻和尚说惠念恩活不了几天了。”

陆尘音道:“啧,那你可当心点,这个身份才用这么几天,要是再换的话,我可不好再把你弄成外道弟子了,瞎子都能看出来这里有猫腻。”

我说:“这事你管不?”

陆尘音摆手道:“你可以把他们引过来惹我。”

我笑道:“那就不必了,我自己解决就可以。”

陆尘音无所谓地道:“随便你怎么做。需要的话,把人引过来就行。”

第二天从早上开始,便陆续有各脉来参加投资大会的代表上门拜访。

陆尘音不耐烦答对这些人,便躲了出去,只把我留下来接待。

这些热切上门的,都是比较穷的门派,好一点的带了十多万块,差一点的连路费食宿费都付不起,要不是正觉寺答应给报销路费,并负责开会期间的住宿饮食,甚至都不想来了。

他们上门的目的也很简单,打听一下高天观,主要是黄元君的意向,顺便哭一哭穷,希望投资基金正式运作后,能给自家投点修缮房屋收拢经典。

我便表态说如果能够掌控基金,一定不会亏待了诸位。

由此便换来了好些感激,以及新一波哭穷,还有并没什么诚意和不起什么作用对高天观的支持表态。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来哭穷打秋风的。

老君观的代表是上门答谢的。

高少静带着假人蛟回到江底潜伏待机之后,老君观如期解封,门下弟子也都回观里了。

只有掌门还被关押着没被放出来,说是要走司法程序,审完了才能放。

所以老君观的代表进门就只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当面感谢我的帮助。

第二,当面塞给我一个大红包,里面是一张十万块的支票。

第三,给了我一份委托书和另一张三百万的银行支票,把投资大会的一应事宜全权委托给了高天观,他们甚至因此不准备参加正式大会,把东西给我之后就要离开崇明岛,返回川中。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问一问高少静的情况,似乎根本就没有派出过这么个人来。

我有些替江底下藏着的高少静叫屈。

显然无论怎么样,老君观都不准备承认他这个弟子的存在了。

这对高少静其实很不公平。

但对我是好事。

或许可以拉高少静入伙。

我现在实在是太缺像高少静这样的强力伙计了。

下九流再怎么样也是下九流,做些阴私事情可以,但却上不了台面,永远也不可能像高少静那样理直气壮的喊出“今日斩妖除魔者,老君观高少静”这般话来。

在老君观之后来送钱的,则是松慈观。

带队的赫然就是主持静心道长。

这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却抛开所有事情,专程跑崇明岛来给我送钱。

虽然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黄元君的因素,但这个态度却实在是让人受用。

连陆尘音都专门跑回来,跟这位静心道长见了一面,亲手接过静心道长准备的五百万支票后,表达了一翻感谢和勉励。

静心道长含笑听着,一一应了,丝毫没有因为陆尘音年纪小而轻视。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小门派,也把自家带来的投资本金交到了我手里。

都不是很多,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万。

他们也知道自家这点钱有进去连个水漂都打不出来,干脆就托付给高天观来代管。

有黄元君在,也不怕我把些钱卷走。

如此忙活了一天,傍晚上的时候,潘贵祥到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个团队,为首的是个老外,潘贵祥介绍说投资理财方面专业人士,拥有丰富的基金运作经验,以前在香港掌过十几亿的盘子,运作管理这么个小基金简直就是牛刀杀鸡。

我就告诉潘贵祥,投资基金怎么运作我不懂,谁来掌管这基金我都没意见,但只有一个要求,基金的投资方向必须听我的,除我之外谁都没有权力决定怎么投资运营。

老外一听,脸色就有些难看,反复强调他们华尔街出来的最专业的理财团队,拥有丰富的投资经验,又说投资是个技术性很强的活儿,不是念经念咒厉害就行的。

我的答复是,就这规矩,能干干,不能干,就换别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基金经理人魔都遍地都是。

老外立刻身段就软了,态度也好了,表示一定会听从我的指挥。

我想这是个外国老千,但不要紧,管他是真是假,只要听话就行。

等把潘贵祥一行人打发走,天已经全黑了,我正打算出去吃口饭,就见谢妙华推门走了进来,毫不见外地往床边一坐,二郎腿翘,道:“惠真人,咱们聊聊?”

「崇明岛自然是没有正觉寺的,这么写自然是为了规避很多问题。

顺便,继续求票求催更,现在连催更榜前百都没进去呢,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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