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你可以站在原地等我,这条路,我自己走。你说过很难,我也知道很难,但我愿意,哪怕我撞得头破血流都跟你没关系。你也早就告诉过我,你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那就完全把自己当做石头。地底的宝石会在意挖掘的人有多痛苦吗?不会的,一切都是挖掘者的选择。”
季月欢有些颓然地缓缓垂下双手。
祁曜君跟谢宇真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像她方才的拒绝,如果是谢宇,就会在她话没说完之际就明白她的意思,然后识趣转身。
但祁曜君会把她的体面撕碎,将她盘绕在喉咙里那些,所有刺耳的、伤人的话强硬地自己摆出来,然后一一反驳,再尝试从别的角度切入,说服她,改变她。
如果说季月欢心里有一扇门,一直以来房门紧闭,那谢宇和祁曜君的区别就在于,谢宇会礼貌上前轻轻敲两下,得不到回应便又得体地离开,过两天再来敲两下,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发现这扇门始终无动于衷,他前来扣门的周期也会慢慢延长,从一天一次,到两天一次,到几天,几个月,直到最后放弃,彻底离开。
但祁曜君不会,他会以最蛮横的姿态,敲门,捶门,撞门,甚至砸门,他会毫无风度地在门外大喊大叫,他不会离开的,他就站在门外,累了就歇一会儿,然后打起精神换另一种方式再次尝试。
作为君王,作为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他有一整个天下给他兜底,他有数不尽的方式进行尝试,他甚至愿意为此引来狂风暴雨,不惜引发山火地震,只为了让那扇门为他敞开哪怕一丝缝隙。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她避无可避。
说不上来是无措还是恐惧,季月欢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
祁曜君离她那么近,第一时间便将这份颤抖感受得分外真切。
还是吓到她了吗?
他轻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背脊,只能用平时他用惯了的招数——转移注意力,缓解她近乎崩溃的情绪。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要的签名我给你带来了。”
“签……名?”
果然奏效,季月欢停止颤抖,只是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祁曜君朝早已退出去不知道多远的崔德海扬了扬下巴,崔德海会意,迈步上前,将袖中早已备好的“签名”双手呈上。
季月欢疑惑地接过,才看了两眼,口中便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这哪儿是签名?这分明是祁曜君的罪状。
上面洋洋洒洒全是对祁曜君的指责,用词之犀利,言辞之激烈,还有一些个拐弯抹角看似幽默实则讽刺的引经据典,她不用猜都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原着里大理寺卿第一次出场,是在年底的万朝会,将一个傲慢的外邦王子怼得哑口无言。
想不到啊,原来我们宋大人的本事,这么早就显露无疑了。
不过……
她指了指最后,那在一篇措辞风雅的字句末尾,显得格外突兀的三个字:
“这也是宋大人写的?”
祁曜君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然,如假包换,你看字迹就知道了,从头到尾没变过,可不是我仿的。”
季月欢真是气笑了。
“我是说,这真的是宋大人自己想表达的?”
祁曜君认真思索了一下,再次一脸认真地点头:
“他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心里肯定也这么想过,只是他不敢说而已。”
季月欢:“……”
她脸上写满了无语,“不敢说但是敢写?你看我信吗?”
“哦,”祁曜君挺直了腰板儿,语气还有点儿自豪,“我让他写的。”
季月欢:“……”
她就知道!
见季月欢一副不想认识他的样子,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一脸的无所谓:
“不是想学骂我的本事?喏,专门让他给你写下来了,好好学。可惜你不能上朝,不然今天真该让你去旁听,骂我的人可多了,都不带重样的。”
季月欢:“……”
她感觉事情的走向不太对。
祁曜君真的疯了。
任何一个朝代的帝王都对后宫干政讳莫如深,而他方才居然说“可惜你不能上朝”。
可惜?!
你到底在可惜什么!
而且让自己的臣子将骂自己的话写下来,目的只是哄她开心?
这真的对吗?
原着里祁曜君很欣赏宋墨的,为了收服他,甚至不惜三顾茅庐……噢,截止到她当时看的最新章节,目前还只有两顾,但不出意外,等他再顾之时,宋墨倒戈不是难事。
但他现在在干什么!经此一事,宋墨只怕会觉得这个皇帝脑子有问题,于是坚定不移地选择晋王,他往后几顾都没有用了!
季月欢有点笑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居然想起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
她未必是褒姒,但祁曜君看样子真要当周幽王啊!
不是吧,我以为你说当昏君是吓唬人的!怎么来真的啊!
季月欢崩溃地抓了抓头发,“祁曜君,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你可是男主啊!男主啊!你给我好好搞事业啊!
“怎么?”祁曜君皱起眉,又看了看手中的宣旨,“是不是还不够难听?我也觉得,明儿我让他重……”
“祁朝纪!”
季月欢大声喝止,她板着脸,“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的意思。”
祁曜君深叹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知道,可我难得幽默一次,你配合一下嘛。”
季月欢恨不得咬死他。
“这种黑色幽默我不喜欢,你现在能哄好我的唯一方式就是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再嬉皮笑脸我把你撵出去。”
崔德海抱着拂尘的手一抖。
他感觉旭小主要完蛋了,皇上脾气再好那也是天威不可犯,敢撵皇上走?古往今来就没听说过!
看看看!皇上的表情果然淡了吧!
就在崔德海以为祁曜君下一秒就要拂袖离去的时候,祁曜君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严肃一点就能把你哄好?那我开始了。”
崔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