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离开柳府后,便径直奔向衙门,然而却并未寻到李俭的身影。
向其他衙差打听之后,他不禁会心一笑,未曾想到李俭办事效率这般高,早早便去帮扶那些受难的百姓了。
寻踪花瓣在御灵之术的驱使下,朝着东北方向急速而去。
苏牧紧紧跟随其后,没过多久,便收到了灵植传来的讯息。
李俭,就在附近了!
他心中一动,借空灵花隐匿身形之后,便 “命令” 寻踪花瓣不必保持如此之快的速度。
缓缓前行近百丈,一间破旧的小院映入眼帘,门口处,还停着一辆衙门的马车。
从地面之上那深深的车辙印不难看出,车厢中装载着沉重的物品。
寻踪花瓣愈发躁动,在半空中不断旋转飞舞。
苏牧心知其任务已然达成,挥手间停止施用御灵之术。
那花瓣周身光华瞬间黯淡,缓缓坠落于地面之上,不久便被黄沙掩埋。
此刻,李俭温和的声音从小院中传来:“大娘,我来看看您。
那案子已经水落石出,是个邪恶的修行者在食材中投了毒,您儿子不幸误食,才会失去理智。”
苏牧已然缓步走进其中,只见小院地面满是沙尘,一片迷蒙。
角落里杂乱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院墙破损不堪,大片墙皮脱落,露出里面的土坯。
原本用来晾晒衣物的绳子断了半截,在风中无力地摇曳着。
屋内,一位老妇人呆坐在床边,双目空洞无神,头发凌乱如枯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绝望又麻木的气息。
苏牧深吸了一口气,这老妇人无论是悲惨的境遇还是木然的神态等,都与那日田中的老妪极为相似。
唯有一点,其家中明显再无其他亲人,心境定要比那老妪更为悲戚哀伤。
老妇人听到儿子的遭遇,嘴唇颤抖着,干涩肿胀的眼眶再度泛红,却已然流不出泪水。
似乎,她的眼泪早已在无尽的悲痛中流干:“我那苦命的儿啊……”
李俭轻轻握住那干枯如树枝的手:“大娘,恶有恶报,那下毒的人已经被正法,您儿子的仇报了!”
老妇人不住抽泣着,声音沙哑:“谢谢大人。”
李俭看着这简陋的屋子和绝望的老妇人,心中一阵刺痛。
他赶忙将手中的钱袋放到床边,又指了指身旁布袋中的粮食,缓声说道:
“大娘,一位好心的大人和衙门为受难者捐助了钱粮,我代为送来,希望能帮您撑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老妇人麻木地看着那些物资,双眸之中却未有一丝喜悦的光芒。
至亲之人离世的悲痛,令其早已心如死灰,此刻又怎能展露笑颜。
退一步而言,凭借这行将就木的身躯,及那杯水车薪的物资,恐怕自己也坚持不了太久。
李俭见状,赶忙说道:“大娘,我知道您心里苦,可生活还得继续。
我今天来,不只是送东西,更是想陪您说说话。
您儿子虽然走了,但您不是一个人,衙门不会不管您的。”
老妇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李俭真诚地看着她,目光坚定而温暖:
“此次送来的物资有限,一方面是考虑到粮食放置久了会慢慢变得不新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觊觎。
但您放心,资助是长期性的,而您行动不便,不用亲自去衙门领取。
往后每个月,衙门都会按时给您送来钱粮。
不需要轮值之时,我,还有其他衙差们,也会时常来探望您的!
您就安心养好身体,好好过日子,您儿子在天上看到,也会感到欣慰的。”
听到这里,老妇人的嘴唇抖动得愈发厉害,泪水终于如决堤般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大… 人,我这老婆子… 何德何能,让衙门… 如此照顾……”
李俭轻轻为老妇人擦去泪水,柔声安慰道:“大娘,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您放心,只要有衙门在,就不会让您饿着冻着。”
李俭又陪老妇人聊了许久,苏牧望着屋内的景象,微微颔首。
赶来之时,他尚有些许不放心,认为李俭虽不至于携款跑路,却有可能贪墨克扣部分物资。
另外,苏牧原以为以李俭那不在意百姓生死,对此类案件漠不关心的态度,只会草草应付此事。
或许,将钱粮送到后,便会立刻离开。
谁曾想,他非但将事情安排考虑得无比详尽,甚至又耐心地安慰了许久老妇人,神色间无比诚挚,没有半分虚假。
苏牧并未显露身形,以李俭的修为,更是难以注意到他的轻微动作。
因此,这种种举动,大概率是其真情实感,“作秀” 的可能性极低。
辞别时,老妇人突然挣扎着要起身,竟一下子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
“谢谢大人,谢谢衙门的大恩大德!”
李俭连忙扶起老妇人,身体竟不住颤抖了起来,匆匆说了两句话后,便赶忙向门外跑去。
他的脚步沉重,始终抬头望向天空,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老妇人不好相送,苏牧却看得真切,李俭行至马车旁时,眼眶已然通红无比,几点晶莹自脸庞滑落。
他迅速跨上马匹,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着,又深吸了一大口气。
回想起曾经对百姓疾苦的漠视,只一味追求自身的利益。
李俭心中犹如被万箭穿过,懊悔和自责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起初入道之时,我是这样的吗?
不是!
那时,我只想要做一个真心为百姓办事、排忧解难的好衙差。
不让过去见过的悲剧再次发生,要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在困难时有依靠,有希望。
可如今,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
在权力和利益的诱惑下,变得自私自利、冷漠无情、怯懦圆滑。
这样的自己,还配穿着这身衙差的制服吗?还配得上曾经的初心吗?
马车疾驰,李俭思绪纷飞,不觉间,赶到了下一处百姓家中。
苏牧一路紧随其后,心中仅剩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悄然消散了。
即便这件事中存在衙门的身影,那位大人可能想要 “炒作”,李俭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百姓们。
如此一来,自己便不用刻意关注此事了。
二人就这么一明一暗地逛了一天,终于在日落之时,苏牧显露了身形。
此刻的李俭,神色中除悲戚之外,更多了几分坚定,似乎想明白了某件至关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