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这一场戏,参与者稀里糊涂。
百姓反而‘眼见为实’,目睹了代藩的‘英勇’。
张宗衡火速写了一份奏折:
东虏大军突至,丰镇关守军集体殉国,代王朱彝梃带两千护卫硬撼东虏万余人,为保卫府城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朱彝梃身中数刀殉节,代藩无一人退却,东虏为泄愤纵火藩庄,钦差带骑军抢回尸体,全军同仇敌忾把东虏撵杀出境,大同上下一心,誓杀东虏,报仇雪恨。
陆天明给盖了个钦差印信,算是联名上奏。
盖棺定论。
一切顺利搞定。
太阳升起,‘追敌’的两千骑军从丰镇关返回。
士兵拆藩庄大门,数十人抬着遗体入城,万人拱卫,肃穆而行。
上面躺着一个金纹蟒袍的大英雄,覆盖日月旗,全军素镐,为代王送行。
百姓没有受损,他们有心情感受这个过程,城门口人山人海,既感谢钦差的英勇,也观摩代藩的惨烈。
听说代藩的家生子也誓死抵抗东虏,满府殉国,临终又把田产送给官府,边军和百姓要和南边一样分地了,妥妥的皇族英雄,尽快入土为安才对。
哈哈,人性都一样,但凡能得到好处的人,都在期待死人马上入土。
遗体被抬回王府,钦差一句话又让全城沸腾。
“为了大明,为了百姓,大王遗言,倾尽家资杀东虏护佑军民,本官来执行大王遗言,边军补饷一月,退后者格杀勿论,每个东虏首级赏50两,实银足额兑现,所有军民作证,少发一两本官自刎谢罪,我们万众一心,杀绝东虏,为大王报仇。”
“为大王报仇!为大王报仇!”
全城都在怒吼,兴奋的怒吼。
太燃了,士气可用。
陆天明简简单单一招,把大同变成了铜墙铁壁。
现在倒是期望东虏强攻,来尝尝满饷满赏的边军战力。
五十两啊,多少人会忘掉恐惧,杀红眼。
代藩将会接受百姓一日供奉,黄昏入土,反正藩王的墓地只要做世子就开始修建了,方便的很。
陆天明抱胸在王府大殿,感受银子刺激下军民爆发出来的勇气,连连点头,十分受用。
午时刚到,塞外派回来六名斥候送信,东虏出山了,预计黄昏抵达圪扎海,最快明日进攻。
陆天明立刻命令王朴全面接手阳和口,曹文诏带骑军转守丰镇,孔有德和兀良哈带人退守西边的兔毛河。
李开先对他的命令一头雾水,不禁问道,“怎么提前跑了?”
陆天明掩饰不住的笑意,“别急,让子弹飞一会,我现在胃口变大了。”
十一月二十凌晨,德格类与北面的阿济格汇合。
两支骑军一东一西,相距五十里,万马奔腾,杀气十足。
大山边缘的斥候立刻发现他们,撤的非常快,一人双马,扭头跑向东南方向。
阿济格是努尔哈赤十二子,多尔衮胞兄,四小贝勒之一,原本领正黄旗,黄台吉上位后改领镶白旗,战功赫赫,四年前因为藐视大汗,擅自主持胞弟多铎的婚礼,被削去旗主贝勒。
两年前作为先锋,一人单挑袁崇焕和祖大寿的松锦防线,把明军打的不敢出城,又带前锋从喜峰口入关,攻城掠地,不可阻挡。
阿济格性格粗暴,为人剽悍,与真虏大军脾性契合,作战十年来,攻城陷阵,无往不胜。
不做旗主后依旧能专心军务,再次获得黄台吉信任,逐渐变为后金少有的专职作战贝勒,完全不过问旗务、政务。
阿济格不是第一次追林丹汗,十分清楚突袭的重要性,不赞成哥哥德格类耍心眼的计策,奈何这次是德格类为主,黄台吉为了预防他提前行动,扔到哈剌温山让他等待。
大军快速奔袭之中,阿济格听到察哈尔斥候不停撤退的消息,越发着急,不禁往西南方向偏离,妄图率先接敌。
下午申时抵达圪扎海西北六十里,饮马吃干粮,准备连夜进攻河套东麓的大通道,被德格类紧急叫停,强令他放弃追击察哈尔,立刻到圪扎海汇合。
阿济格还是第一次收到德格类语气如此生硬的命令,以为德格类遇险,连忙率领大军赶到圪扎海汇合。
德格类当然没有遇险,但他一路都能收到宣府暗探的消息,短短一日时间,急得嘴角都起泡了。
圪扎海隐约能瞧见明朝的边墙,阿济格烦躁观望片刻,怒气冲冲来到德格类帐篷,进门就看到十哥在地下急得团团转,旁边的李率泰大气不敢出。
“发生何事?作战最忌讳犹豫不决,奔袭之中为何突然停下?”
德格类深吸一口气,不知该如何说,摆摆手让李率泰解释一下。
后者连忙躬身,“贝勒爷,察哈尔已经跑五天了,下水海的劫匪也逃回山里,我们现在也追不上他们,关键是今天宣府快马的消息,有人冒充我们昨夜进入大同,杀丰镇守军,攻入府城,把代藩劫掠一空,杀光宗室。”
阿济格短暂思索过后,还算有脑子,对德格类怒吼,“我们不应该到圪扎海,这下不是我们也是我们了。那就杀入大同,片甲不留。”
李率泰再次躬身,“贝勒爷,大同现在铜墙铁壁,十万边军、两万京营、万余骑军守关,毫无破绽可言,就算入关也可能被包围。”
阿济格想了想,的确如此,恼怒推一把德格类,“这就是你的计谋?明朝那些狗东西呢?代王呢?”
德格类无奈道,“代王还在后面,一会就到,我们现在必须确定陆天明的位置,不能乱跑,十二弟,再不济我们可以劫掠宣府,为这次出征兜底,耐心等一等。”
“耐心个屁,战事就是战事,朝事就是朝事,作战想着耍心眼,明朝就是这么败的,你没学好,被俘后变傻了嘛。”
德格类顿时恼羞成怒,“放屁,战事很简单,我们是为了长远目标,达不到目标,一捅胡搞是棒槌!”
兄弟俩脸对脸,气鼓鼓生闷气,帐篷外一声汇报,朱彝梃来了。
大胖子进帐,兄弟俩看到他齐齐反胃,这个废物已经死了,任何渠道都放不回去了。
朱彝梃看到两人冷冷的目光,疑惑接过李率泰手里的探子奏报,脸色瞬间惨白,扑通跌倒,哆哆嗦嗦道,“坏了,我成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