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撤退三百步,让徐凤爵下令她的骑军到北面堵路。
亲卫营从马背卸下十几个铁皮筒子,杵在地下,倾斜向南顿,十几个圆柱形炮仗塞里面…
嘭嘭嘭~
大号二脚踢冒着白烟砸到墙后,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里面传来惨嚎声和惊吓声。
再来一轮,土墙塌了十几丈,亲卫营分散开,避免投石机攻击,披甲持弓,举铳靠近。
有人露头直接射杀。
抵近五十步,还有流贼妄图用竹弓还击,又死掉一片,但也没有投石机。
三十人齐齐奔跑十步,甩出三十个竹筒。
这次动静更大,倒了一大片土墙,露出南顿城里的街道。
陆天明拿望远镜看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屁大个地方,修高高的土墙,影响商贸不说,也挡不住匪寇。
街道尽头突然出现二百持刀流贼,视死如归,准备与亲卫营近战。
中间一个女人很特别,手持红缨枪,大红衣裙,大红披风,头顶的帽子十分显眼,珠花、绒球、丝绦、雉尾齐全。
这么骚包?!
陆天明暗骂一声,同样举望远镜的徐凤爵却道,“是个戏班子,竟然穿着戏服作战,流贼真是什么人都有。”
陆天明一愣,再次举望远镜看看,哦,原来是戏帽啊。
这次他看明白了,女人竟然是头领。
拿起胸前的哨子吹了两声长音,靠近土墙的亲卫立刻退了回来。
徐凤爵疑惑看着他,“怎么又退兵了?”
“我知道是谁了,信阳鸡公山的反贼,走马卖艺的草台班子,她的手下全是江湖人,目前还不是高迎祥的人。”
“绳技马红娘啊!”
陆天明两眼一瞪,“你知道此人?”
“是啊,汝宁府与中都相邻,我打听过消息,汝宁流贼却非常多,他们互不隶属,这马红娘走南闯北,一身好武艺,手下一群鸡鸣狗盗之辈,喜欢晚上劫掠,潜行入城偷盗放火。”
“哈哈哈~”陆天明仰头大笑,徐凤爵莫名戳中他的笑点。
自己说他们江湖人,徐凤爵说鸡鸣狗盗,史书会记录一群侠义之辈,同样是一群人,立场不同看到的也不同。
现在还叫李信的李岩,被红娘子算计入伙,还被搂到被窝里。
抢男人的事因为戏曲传唱天下,但红娘子真正的本事是造反,是官府头疼的大匪,有一群独立忠诚的属下。
鸡公山流贼十分奸猾,绝不与官军大队碰面,高迎祥大队流贼吸引官府注意的时候,红娘子偷偷摸摸,在官军薄弱的地方干一票。
两千人的规模,不大不小,吃不了亏,丢不了便宜。
那这群流贼应该不穷,他们随时可以扩大队伍,但红娘子却保持两千人,足以证明红娘子的聪明。
陆天明只是给红娘子一个机会,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始想法。
孙二来到身边,指一指红娘子道,“去传话,若南顿百姓没有被杀,本侯允许他们投降,若百姓死了,让他们做个明白鬼,半个时辰后杀干净。”
徐凤爵又不解看着他,“怎么还招安了?”
“给你用啊。”
“啊?!我要个女匪做什么?!”
“一个会造反的人,自然知道如何避免造反。”
“哈,听你这么说,造反还有门道?”
“那当然,造反的门道大着呢,几千年文明的优良传统。”
徐凤爵眨眨眼,“这也是文明的一部分?”
“对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勇于反抗压迫是华夏优良传统之一。”
徐凤爵被他逗乐了,“陆天明,你是真脸皮厚啊,两天堵的道理反复用,说什么都是你有理。昨日还说不劳而获是疯狗鼠疫,今日又是勇于反抗压迫。”
陆天明笑笑,调转马头向南边的临时营地,边走边说,“一会让你看看,抢劫与反抗的区别。”
“你笃定他没有屠杀南顿城?”
“我没有笃定啊,你得看看中都周边的地理,想想此处为何会出现流贼,再看看红娘子的行为,这就是造反的本事。”
临时营地是一个村子,里面没人,亲卫找了个还算完整的土房子,土炕没有塌,门窗羊皮盖住,生火后也不是太冷。
陆天明烤火吃干粮,徐凤爵点了根蜡烛,趴在炕沿看舆图。
很快吃完,喝口水润喉,陆天明裹毯子躺下。
刚刚有点迷糊,咚咚咚,一连串响声。
顿时没了睡意,坐起来靠墙边等消息。
徐凤爵有点生气,“她还是杀了百姓,流贼就是流贼。”
陆天明闭眼淡淡回应,“不会的,若杀人她就不会在这里驻守。
此地是浑水摸鱼的绝佳位置,处于亳州和颍州之间,又不在中都地界,马红娘在这里不仅可以监视高迎祥两路大军,还可以监视朝廷大军动向。
南顿四通八达,向东可以到界首、项城、沈丘、太和,向北可以到商水、陈州、西华,向南可以到上蔡、遂平、汝阳,均三日行程,且能轻易躲避大军。
不要忘了,洪承畴是追着流贼进入的中都,明军刚刚路过南顿五天,马红娘就见缝插针找到绝佳的劫掠位置。
不仅玩的一手时间差,更玩的一手空间差,我们也是凑巧碰到她,根本没想过明军刚刚路过的地方又冒出流贼。
她的军事能力也许不怎么样,避险的嗅觉绝对超过很多人,这种人若屠杀,那就白长了一个脑子。”
徐凤爵看看地图,惊讶问道,“你是如何把地理全记在心中的?”
陆天明睁眼看着她,“你的关注点真奇葩。”
徐凤爵脸色一红,又低头看地图,她得学习一下。
门外响起孙二的声音,“大将军,流贼头领马红娘降了,南顿百姓没有被屠杀,但一半人跑没影了,其余人被勒令不准出门,都在各自家里躲着。”
“带过来!让他们上交武器,今晚不准出城,天亮再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