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侧门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才收拾完。
我起得早了些,好奇看了一眼。
离得老远我就看见有不少人正在往地上泼水清扫,周围的人避之不及,没一个人看驻足看的。
那地面上隐隐泛红,似是杜阮镇地面的颜色。
想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跑回了龙潭帮要找帮主。
刚到他房间门口,大龙就提着刀一脸严肃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累坏了,我便只问了好,没抓着他问。
可一低头,我却发现大龙的袖管上满是零零星星一滴一滴的血渍。
不安的感觉瞬间变的更加强烈,我直接夺门而入。
只见帮主寝居里放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足有我两臂之长,一腿之高。
上头的铁皮是黑色的,上头颜色斑驳,再加上缝隙里传出的一股子血腥味叫我很难不怀疑这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帮主看我就这么闯进去了先是一愣,随后有意走到我跟前挡住了那箱子。
只是他身材不如那箱子壮实,就算挡也只挡住了冰山一角。
“这里头是什么?”我指着箱子问。
帮主眸色一变,定定的看着我不愿回答。
“大毛二毛他们呢?人你们抓回来没有?”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箱子里头装着的可能就是大毛二毛。
见帮主还是不肯回答,我心里这股火更是厉害了。
“让开!”
我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直接将他撞开,紧接着一把将那箱子的盖子打开了。
一股冲天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一闻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险些都没站稳。
打眼一看,箱子里头竟堆着数十个人头!
人头一个摞在一个上面,断裂之处还有血在滴答滴答的流。
不用想我都知道,这肯定是大毛二毛那些人!
我猛然想起之前我曾跟帮主说过,我身上这把刀的前主人是一个刽子手,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迎合我的名号吗!
之前我问过他打算怎么处理,他说看情况,这就是他要看的情况?
分明是他早就跟大龙交代好了,要他带着大毛二毛这些人的人头来相见!
“这么多条人命,你倒是真下得去手啊。”
我咬牙切齿的转过身看着帮主说道,“纵使他们罪大恶极,你把他们赶出沪市就算了,最多打断个腿脚也不至于叫他们惨死啊!”
“况且你打着的还是我的旗子,这不是要把债全都算在我头上?”
我一想到这么多条人命都是因我之名而死,心里就莫名觉得不安生。
从前我给帮主办事也从来没有这么下过死手,大多是教训几下就算了。
蛇皮还说帮主是个最心软的人,我看不然。
数十个人头,这得费多少力气才砍得下来,怪不得那永昌侧门的地面都被血染红了大片!
“若不是他们蓄意谋反,企图害我,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原本我是打算叫大龙把他们赶出去的,谁知他们竟然出手反抗!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却自来,这就怪不得我了!”
帮主义正辞严,在我看来却是一派胡言!
打从他放出我要接手龙潭帮的消息开始,分明就是把每一步的计划全都已经计算好了。
现在又把错怪在大毛他们身上。
退一万步来说,大毛二毛只是起了异心,还没什么实际的行动。
明明有诸多解决的办法,他却偏偏选择了最极端残暴的方式。
我一时竟也分不出帮主这是贪生怕死,还是杀伐果断。
我想如果是老头儿遇见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像他一样的。
“好,反正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请你立刻向外界宣布之前的种种都是你的计划,我不会接手龙潭帮。”
事已至此,起码还我一个清白之身吧?
然而帮主却仍是支支吾吾的不愿意。
“有这消息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现在在沪市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想来龙潭帮也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我被他几句话气笑了。
想起之前我为龙潭帮做的种种,甚至还自诩为二把手,简直太过可笑。
从一开始我就是在为了帮他搞定青青身上的恶鬼,又抓出了蛇皮,一直到现在,我似乎都是帮主用来稳固龙潭帮的工具。
这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不知道要背负多少罪责,下了地府判官可会以这件事查问我?
事到如今,我肯定心中有数,可帮主还是不愿意说实话。
我懒得再跟他盘算这些,事情都已经做了,人也已经杀了,还能怎么样呢?
“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从今往后希望你别再打着我的名号做事,我也会放出消息二把手纯属虚言。”
“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了那箱子的大盖子,转身出了房间。
一直到傍晚我还在卧室里琢磨这件事。
正翻来覆去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之时,屋外想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
我趴着窗户看了一眼,大龙正叫人把那大箱子抬出去,鬼鬼祟祟的去了后院。
我觉得奇怪就也跟了上去。
帮主正坐在后院。
他挥手招呼大龙把箱子打开,拿出一个人头就叫人辨认。
认出来就记上名册,随后埋在花园里头,认不出来的就叫人随意丢出去。
我一直看着他们摆弄这一箱子的脑袋,数了数共有好几十个。
这好几十个里头又有约莫十来个是辨认不出来的。
也就是人家很可能并非蛇皮手下,只是偶然经过,也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砍了。
我心里一阵恶寒。
好一个宁错杀不放过。
我真是低估了这帮主的狠心!
等到他们把花园里的土给填平,我偷偷溜回了房间。
这两天说什么我也不能再在龙潭帮待下去了。
要是多停一阵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也成了帮主的垫脚石,跟花园里的那些一个下场。
而老天似乎也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淋淋的场景见得多了,当晚回去我便做了一个叫我汗流浃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