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是多么的璀璨啊?”叶近泉笑着说道。
问青天缓缓坐在叶近泉的对面。
“对吗?”叶近泉逼问道。
问青天看着叶近泉,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北上草原,确实做了很多好事,对于突厥来说,你们又是些什么人呢?恶魔,对吧?”叶近泉笑着问道。
“这倒无可奈何,他们突厥侵略大明,你是大将军,杀入突厥不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无论你们杀了多少的突厥人,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两国交战,死伤乃是正常,这是天理,谁都违背不了。”叶近泉说道。
“可你们在西安城都做了什么‘好事’?西安百姓死了多少?你知道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叶近泉的声音大了几分,将周围茶桌的人的目光聚了过来。
“那是大明的百姓,是你的同胞,他们是炎黄子孙!可你们做了什么?”叶近泉的声音更加的大了,如响雷一般环绕在问青天的耳边。
“你也明白,对吗?”叶近泉问道。
问青天点了点头。
“下一次会是哪里?”叶近泉问道。
问青天摇头。
“还会死人,死很多的人,很多的人。”叶近泉说道。
问青天点头。
“所以,赵筑邶做的事,算不得好事,对吗?”叶近泉说着,眼中闪着神光,死死的盯着问青天。
问青天笑了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朱棣如何?”问青天反问道。
“悟已往之不谏”叶近泉说道。
“知来者之可追。”
问青天叹息一声。
“不要再回去了,就当为了天下百姓。”叶近泉说着,缓缓起身。
“叶道长。”问青天叫住将要离去的叶近泉。
“什么?”叶近泉看向问青天。
“赵筑邶已经胜券在握。”问青天说道。
“是的。”叶近泉说道。
“你所做的无非是阻挡,何不让赵筑邶如心所愿。”问青天说道。
“这话出于你与赵筑邶的交情,还是对天下百姓的责任?”叶近泉问道。
“都有吧。”问青天说道。
“对于大明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叶近泉一笑问道。
“收江湖势力,整顿各地官场...”问青天皱眉说道。
“是啊。”叶近泉一笑道。
“可朱瞻基终究会死。”问青天说道。
“是吗?若真是那样,我可就算是白忙活咯。”叶近泉笑着说道。
“什么意思?”问青天瞳孔猛地放大。
“既是赵筑邶的棋局,又何尝不是朱瞻基的棋局?”叶近泉笑着问道,随后哈哈大笑着快步离去。
“朱瞻基的...棋局?”问青天想不明白,随即坐下。
茶摊上的人听闻问青天和叶近泉二人谈论朱瞻基,什么活什么死的,早就吓的各自散去,茶摊上唯有问青天一人,至于煮茶的老板舍不得这茶桌椅子,犹豫的站在煮茶的大锅旁,谨慎的看着问青天。
龙骑禁军一一死去,朝内大臣各自争权,各地官场和驻军对赵筑邶俯首称臣,朱瞻基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他到底在赌什么?
他还有什么胜算?
问青天眨眼想着,忽然想到了自己和刘志咏,心里一惊。
莫不是,朱瞻基在赌赵筑邶的心,赌他会有半点的仁义心?
这么说,赵筑邶不会有危险,自己若是死了,师父的怒火朱瞻基可承担不住,那是...志咏?
朱瞻基会找志咏的麻烦?
不,乱了,全都乱了。
问青天只觉得呼吸越发急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缓缓起身将马缰绳解开,翻身上马。
去哪里?
该去哪里?
问青天只觉得天地之大,似是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
北地,北地!去北地!
问青天决定了方向后便快速驱马而去。
靠着自己的记忆,寻找自己那孩童时居住的破房。
一路北上,问青天也见到了很多人,有些官员,依旧是摆着官员的架子,搜刮这民脂民膏,大摇大摆地坐着轿子游荡在自己的县城,这些,是活着的小鬼。
问青天看着这些官员,心里也是十分的气愤,虽然气愤,却也没有出手整治,只是默默的远离着他们。
也有些看不过去的不平之事发生,问青天自然是能出手相助便出手相助,一路上走走停停,走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找了那孩童时住的破房。
土房因为无人居住,房檐上早就长出了草,院子内也是杂草丛生。
问青天从黑马背上下来,牵着马,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来到一处满是杂草的荒坟旁。
一晃六年。
问青天跪在荒坟前,那记忆里原本高高的坟冢如今也变的低矮。
“爹、娘,我回来了。”问青天说道。
“这六年,我过的很好,我如今也是学艺有成,我可是现在闻名天下的医者,也是大将军。”
“之前胡人追着我们背井离乡,去年冬天我北上草原杀了不少的突厥人,我想现在的突厥人不少都知道我的名字,估计听到我的名字都会气的牙根痒痒。”问青天笑着道。
“我...也做了错事,我,谈不上后悔,我只是...”问青天说着说着,眉头便缓缓皱起。
“我,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爹,娘,我做错了吗?”问青天认真的问道,仿佛这死去的养父母真能回复他一般。
“我...我。”问青天说不下去了,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
一声口哨,黑马快步跑回问青天的身边,问青天牵着黑马,缓缓从小道离开。
此时夕阳西下,紫色的霞光照在问青天的脸上,问青天却是低着头,顺着小道回到自己的小院,推开木门,入目依旧是那熟悉的摆放。
问青天将水缸的水倒出,又打了几桶水灌入水缸之中,在铁锅里倒入水,用已经朽烂的木头将水烧开。
回到屋中,那桌子依旧摆放在火炕之上,问青天将桌子上的坛坛罐罐拿下,用抹布一擦,又将火炕用鸡毛掸子打扫一番。
夜深了,许久没有火光的土房又点起了蜡烛,一个人影照在破烂的窗户上,倒是颇有些落寞之感。
问青天吃着行囊带的干粮,喝着锅里煮开的热水。
问青天叹息一声,困了便吹了蜡烛躺在火炕上,缓缓睡去。
这一夜,问青天做了个梦,他梦到了自己的养父母,三人依旧是在这破屋之内笑谈着,问青天忽然笑醒。
睁开眼,问青天只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问青天缓缓坐起,笑了笑。
牵着黑马,有一次来到坟冢旁。
“爹娘,我走了,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对吗?谢谢你们,爹娘,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我。”问青天笑着说着,又是磕了三个头。
“南下,回家!”问青天骑上马笑着说着,扭头看了一眼荒坟,叹息一声,拍马而去。
归心似箭,这一次问青天并没有怎么留意其他的事,却总是感觉到了些许怪异。
问青天知道,赵筑邶已经在准备动手了,所以各地才会有些怪异的作为,问青天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管,快马加鞭,又是半个月,正是天气炎热之际,问青天过江南到了云南,问青天骑马来到那有着乱葬岗的山顶,看着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处宅院,问青天嘿嘿一笑,骑马下山。
江才此时正躺在太师椅上,悠然的喝着茶,一侧的慕容浩歌也安稳的躺着。
“老爷子,青天怎么还没有回家?”江才问道。
“江老弟,你这几日都问多少遍了?你真是老了啊,你何尝对一件事一个人这般担忧?这青天也真是的,之前和我说回了西安便回家,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慕容浩歌皱眉说道。
“会不会出事了?”江才小声说道。
“不会,论身手,江湖上没几个人是青天的对手,论势力,赵筑邶如今大权在握,更不会允许有人伤到青天,你担忧个什么。”慕容浩歌笑道。
“江湖上总有一些愣头青,想要扬名立万的,若是找了问青天当敲门砖,也是有可能的。”江才说道。
“你也太小看自己了吧,现在的江湖弟子只要是一出山门,都会被师父告知何人可以惹何人不能惹,怕给师门惹来祸端,你说,天下有几人敢惹你?”慕容浩歌无奈的看了江才一眼说道。
“呼~这小子到底去哪了?”江才一皱眉,摇头不愿再说。
“师父!师父!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一个弟子笑着跑进屋内。
“回来了!?”江才大喜,将茶杯放在一旁快速起身。
“回来了!”弟子说道。
慕容浩歌看了江才一眼,果然大弟子是师父的心头肉。
江才整理一番衣服,脸上挂着笑容,慢慢的朝着屋外而去。
慕容浩歌笑着跟在江才一侧,那弟子只得跟在二人身后。
问青天此时正抱着江妙,笑着和几个师弟说着话。
江才笑着停在台阶之上。
问青天见师父出来,身后还跟着慕容浩歌,急忙将江巧从怀中放下,跪在地上说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江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青天,快起来吧。”
问青天笑着站起身,用手捏了捏江妙的脸蛋,笑着走到台阶下。
“咦~,慕容老爷子,您也在啊。”问青天笑着问道。
“你小子这段时间去哪了?我就不该来你师父家,这几日你师父可没少质问我。”慕容浩歌说道。
“咳咳。”江才急忙咳嗽两声。
“质问?质问您什么?”问青天问道。
“不说了,不说了,快些进屋喝口茶水。”江才笑着说道。
问青天应了一声,上了台阶,江才拍了拍问青天的肩膀,笑着点了点头,用手推着问青天的后背朝着屋内而去。
江巧抱着江妙,也跟着走上台阶进了屋内。
“坐。”江才笑着坐在太师椅上说道。
问青天正欲坐在一旁,忽地想起屋内还有一个慕容老爷子,只得笑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慕容浩歌瞥了问青天一眼,缓缓坐在太师椅上。
江巧站在问青天身旁,笑着看着问青天。
“师父,怎么没见到师娘?”问青天问道。
“你师娘带着慕容清去买衣料了。”江才说道。
“大姐也来了?”问青天一喜。
慕容浩歌看了问青天一眼,笑着说道:“你这个丈夫也不知道想自己的妻子,还要妻子上家来寻你,我看一会清儿怎么埋怨你。”
“不能,大姐对我很好。”问青天笑着说道。
慕容浩歌笑了笑,看向江才。
江才感受到慕容浩歌的注意,皱了皱眉,随即笑着说道:“老爷子,有些话我不好开口吧?”
慕容浩歌也是一皱眉问道:“怎么?我就好开口了?”
江才一笑道:“老爷子何必着急?事情总有落尘之时。”
问青天听着二人打着哑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江巧站在问青天身边轻声笑道:“你还真幸运,有一个好妻子。”
问青天看向江巧,见江巧只是含笑不语,问青天便也不好多问,哈哈一笑等着师父和慕容浩歌的下句。
“罢了,你们师徒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我不好打搅。”慕容浩歌说着,随即便起身离开房间。
江巧见慕容浩歌离去,便也是一笑,抱着江妙离开房间。
二人离去,江才笑了笑,指了指身侧的太师椅。
“得嘞。”问青天一笑,坐在太师椅上看向师父。
“青天,这出门一趟,可是有所感悟?”江才问道。
“感悟谈不上,只是心里越发的疲惫、迷茫。”问青天如实说道。
“这是好事,说明你心里良心未泯。”江才笑道。
“良心未泯么?呵呵,算是吧。”问青天笑着道。
江才开口又道:“青天,既然决定远离江湖,那便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多想想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师父,您的意思是说...朱珠?”问青天迟疑着问道。
江才一笑,不再言语。
问青天叹息一声说道:“师父,我又何尝不想朱珠,可我不知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
江才一笑说道:“无妨,等你丈人来了,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丈人?您是说山庄的大哥?他要来么?”
问青天听闻朱延廷要来,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江才笑了笑道:“本就是一场误会,大哥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放心好了。”
问青天轻轻笑笑,点了点头。
看师父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朱延廷与师父早已冰释前嫌,可自己和朱珠之间,还有那一份姻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