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会经常爬上那个高台子,因为悬挂在屋顶下方,有一个饼篮子,那里面经常放着油饼什么的。
要是有油饼,可乐坏了张硕硕,他会拿出来就吃。
有的时候他也会扑个空,里面什么都没有,然后失望地从台子上爬下来。
姥姥喜欢给李枫讲故事,有两个故事让他记忆非常深刻。
其中一个故事是,从前有一个富贵人家生了个儿子,但是那个儿子好几岁了也不会说话。
于是富贵人家的爸爸就请来了一个先生,专门教孩子说话。
那个先生就教给了那个孩子三句话,分别是:长流水,狗舔屎,大狗追小狗。
富贵人家的爸爸眼看儿子学会了三句话,心里非常高兴,就开始大请宾客。
在宴席中,富贵人家的爸爸在倒酒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把酒倒在了桌子上,酒顺着桌子就开始往下流。
“长流水。”
富贵人家的儿子说道。
富贵人家的爸爸和宾客一听这孩子说的话,纷纷地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
富贵人家的爸爸又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看到酒洒在了桌子上,就开始用舌头舔。
“狗舔屎。”
富贵人家的儿子又说道。
这可气坏了富贵人家的爸爸,周围的宾客也是面面相觑。
富贵人家的爸爸拿起扫帚就开始追赶儿子。
“大狗追小狗。”
富贵人家的儿子一边跑一边说。
每次听到这个故事,张硕硕不禁捧腹大笑,虽然张硕硕的姥姥给他讲过很多遍,但是他依然爱听。
另一个故事是说从前有一个非常穷的庄稼汉,他每天都要上地干活,他的家中非常简陋,墙上只挂着一张美女的图画。
令庄稼汉惊奇的是,每次他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时候,家里桌子上都摆好了酒菜,让他大快朵颐。
老汉一边吃,一边心中纳闷,这是谁做的饭菜呢?
于是这一天庄稼汉假装出去干活,实则在门口偷偷地看着家里的情况,只见画中的女子从图画中走出,一丝不挂,开始为庄稼汉做好吃的。
庄稼汉哪看过这样的场面,赶紧冲到家里,把话摘下来,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丝不挂的女子开始向庄稼汉求饶,希望把画还给他,因为那是她的衣服。
庄稼汉没有听,而是把画一把火烧了。
女子再也不能回到画中,从此就乖乖地成了庄稼汉的媳妇,好好地过日子。
“那女子的衣服怎么办呢?”李枫每每听到这,就开始疑问。
“当然是庄稼汉给他买新衣服穿了!”
夏天又到了,人们通常会选择睡午觉。
李枫的娘在家里拿钱时,从来都不避讳孩子们。
这样李枫就知道家里的钱藏在了橱子中最中间的一个抽屉中。
可是这个抽屉有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他趁着中午张秀英熟睡的时候,偷偷地从她的口袋中拿出钥匙,然后把抽屉张开。
抽屉中放了不少的钱,他拿了一张十块的,把抽屉锁上后,就悄悄地溜了出去。
他来到小卖部,想了半天才花了两毛钱,结果找了一大把的零钱,五块的、一块的、五毛的、两毛的、一毛的,大大小小的面值的钱都有。
很多小孩子看到李枫手里拿着这么多钱,都跟在他的身后,张硕硕去哪,他们就跟着去哪。
有一张一毛的钱,非常的破旧,李枫喊了一声:“谁要这一毛钱?”
这群孩子都凑到李枫跟前,都想要。
最后他把这一毛钱给了其中一个小朋友。
他一个小孩,平时的零花钱只有两毛钱,突然身上有了这么多钱,张硕硕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于是他来到姥姥家,喊道:“姥姥,我给你送钱来了!”
李枫的姥姥正在和其他老太太斗老牌,听到这个心中还有些诧异。
说着,李枫拿出一张五块的给了姥姥。“姥姥,给你钱斗牌。”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李枫姥姥吃惊地问。
“捡的。”
说完,李枫又出去玩了,可是他花来花去钱也花不出去,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要买什么。
于是他又来到姥姥家,把钱送给了姥姥。
李枫频繁地送钱,让他姥姥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他的姥姥把钱收起来,等到张秀英来这院的时候,又把钱还给了张秀英。
张秀英问李枫:“这些钱从哪里来的?”
“在家里偷的。”
张硕硕倒是在娘面前不说谎话。
“钥匙在我这,我随身带着,你怎么能偷到呢?”
“你睡着之后,我偷的钥匙。”
张秀英这才知道了原由,问李枫:“偷家里钱对不对?”
“不对。”
“下次还偷不偷?”
“不偷了。”
张秀英舍不得打儿子,除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她总是喜欢给张李枫讲道理,李枫也听得进去。
张秀英告诉张李枫,当年邻居周海林的媳妇,得知大女儿周子艺偷了家里两毛钱买了冰糕,把周子艺打得活活把冰糕全都吐了出来。
张秀英可舍不得这样打孩子,就用这个事情教育他,以后家里的钱不能随便拿,这是不对的。
从此以后,李枫再也没有偷过家里的钱,就算钥匙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去开放钱的抽屉了。
李枫虽然不偷家里的钱了,但是还是改不了看到好玩的东西,就拿回自己家的毛病。
有一次,他在瑞慕家玩,瑞慕的父母给张宁春买了一个玩具照相机。
就是一个照相机的模型,通过放大镜的孔,可以看到里面漂亮的图片,各种新奇的动物。
只要一按按钮,图片就会自动变换。
这让李枫特别喜欢,在回家的时候,趁着瑞慕不注意,顺手给拿了回来。
瑞慕手里平白无故多了个照相机,这让张硕硕的父母又产生了怀疑。
张秀英问道:“小枫,这照相机哪来的?”
“瑞慕家拿的。”
随后,李宁远笑着说:“来,让我看看照相机好玩不?”
李枫想都没想,把照相机递给了爸爸。
“可好玩了!”
李宁远看了一下照相机里的内容,然后说:“拿着吧!”
就在李枫伸手去接的时候,李宁远狠狠地朝张硕硕的手心打了一巴掌。
“哇!”
李枫大哭起来。
“以后还拿不拿别人家的东西?”李宁远问道。
“不拿了,呜呜!”
李枫一边揉眼睛一边说。
“拿着去玩吧!”
张秀英舍不得打孩子,但是李宁远可不惯着他这种毛病。
自从挨了那会打之后,李枫知道了,拿别人家的东西是不对的。
张秀英家不但养着一头大肥猪,还养着一头大黑牛,为了养这只黑牛,李宁远专门为黑牛建了一个牛棚。
黑牛最喜欢吃的就是用铡刀铡碎的玉米秸。
它一边吃着玉米秸,一边还用鼻子拱食槽。
李枫拉粑粑的时候,不去院子里的厕所,随便找个地方就拉。
这次拉粑粑,竟然选择在了牛棚下面。他一边拉着粑粑,牛一边拱着食槽,结果牛把食槽边的砖头给拱了下来,正好砸到张硕硕的后背上。
“哇!”
李枫一下子受了惊吓,而且感到后背非常的疼,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张秀英赶忙跑出来,问怎么回事。
“牛砸我!”
李枫一边大哭,一边说。
看到被砸青的后背,张秀英冲进牛棚,啪啪地给了黑牛几巴掌。
“让你吓唬孩子,让你吓唬孩子!”
黑牛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连忙躲闪。
李枫赶紧躲开这个不安全的地方,随后张秀英问张硕硕:“吓着了吧?”
“嗯。”
“我给你收收。”
张秀英有一套咒语,专门是给小孩收惊用的,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惊吓,她赶忙洗了洗手,给张硕硕收起来。
这头黑牛养了很多年了,那时候没有手工耕地的时候,全是这头牛给耕地。
村里养牛的人家并不多,这头大黑牛在村里还是稀罕玩意。
后来,黑牛怀上小牛了,很快就到了要生小牛的时候。
张秀英哪懂这个,李宁远又出去干活去了。
张秀英连忙把自己爸爸叫来,给黑牛接生。
张秀英的爸爸接生小牛是有经验的,只见黑牛躺在牛棚中,一边使劲,张秀英的爸爸一边往外拽小牛。
一会儿的功夫,黑牛生出了两只小牛,一头黑色的,一头黄色的。
两只小牛刚生出来时,还是只能握着,过了一会儿,小牛猛得一发力,竟然站起来了,虽然看起来晃晃悠悠的,但是他们自己知道去找黑牛吃奶。
家里多了两只小牛,变得更加热闹了。
猪圈里养着猪,两头小牛也不安分,整天在院子里互相顶仗,门洞子上方笼子中还养着鸽子,每天热闹极了。
随着两只小牛越来越大,它们也越来越调皮,李宁远没有精力管它们,直接就给卖了。
随着手工拖拉机耕地走进田地,牛耕地逐渐成为历史,养着这么一头牛,用处也没有多大了。
后来这只牛也生病了,一开始是走路瘸,后来直接就站不起来了,每天只能卧着。
李宁远叫来了买牛的,买牛的说,这牛得了黑骨病,四只脚的骨头全黑了,再这样下去,整条腿都会黑掉。
李宁远决定把这头牛卖掉,买牛的给的价钱也不算高,李宁远还是答应了。
别看买牛的只有两个人,他们一人拽着牛尾巴,一人牵着牛鼻子,竟然就把一头大牛给装上了车。
陪伴了李宁远十数年之久的大黑牛,就这样卖了。
牛棚也清理出来,放一些杂物。
李枫那时年龄还小,除了记得牛吃棒子桔的样子,还有拱掉砖头砸哭他,其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
因此,在牛被卖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得很伤感。
反正已经是病牛了,卖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然张秀英嫁到了自己村,但是张秀英的爸爸几乎没怎么在张秀英家吃过饭。
主要是因为家里有张秀英的娘需要照顾,张秀英的娘五十多岁就不下炕了,吃喝拉撒全都在炕上,全是张秀英的爸爸照顾。
李家村不但种了很多的枣树,有一块地叫梨树行,听名字就能知道,这块地主要种的就是梨树。
每到春天的时候,梨树开花,雪白的梨花形成一片花海,非常的漂亮。
花期一过,梨树慢慢就会长出小梨,随后越来越大。
由于梨树树干比较矮,粗树枝又多,梨树又成了孩子们欢乐玩耍的地方。
李枫他们几个人会在树上玩“摸捕捕”的游戏。
就是一个人闭上眼睛,其他人躲藏在粗树枝上,负责捉人的那个人就闭着眼睛到处摸索,直到摸到其他人中的一个人为止。
被捉的那些人都会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发觉。
如果看到捉人的那个人朝自己爬过来,他会选择小心翼翼地迈向另一个树枝,这样就转危为安了。
有一次张硕硕、张宁春、张成哲还有其他两个小伙伴玩得正开心,突然来了一个大人,对他们大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把地里的南瓜全都踩烂了,快下来!”
原来,这颗梨树是人家的,地上长着一片南瓜秧。
李枫他们上树的时候,知道这是南瓜秧,都小心翼翼的,并没有去踩南瓜。
大人都发话了,他们也就闹了个不欢而散。
李枫家种了八颗梨树,别看只有八颗梨树,梨的品种还特别多,有鸭梨、脆梨、黄梨。
要说好吃,还是数脆梨好吃。因为脆梨皮薄汁多,一咬都是水,而且特别甜。
脆梨也容易好辨认,它是扁圆型的,梨把处的黄色纹路特别明显,梨的尾部特别圆。
要说这三种梨,最难吃的梨,当数黄梨了。
一听名字,就应该知道知道黄梨的主要特征,那就是颜色深黄。
这种梨香味特别重,让人一闻就能闻出来。
之所以说它不好吃,是因为黄梨的水汁少,而且容易糠,糠了之后的黄梨就像大萝卜一样,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还有的人家种雪梨,雪梨的最大特点就是硬,掉在地上都不会坏。
有人这么形容脆梨、鸭梨和雪梨。
当你走在梨树行中,一个梨砸到你的脑袋上,你的脑袋不疼,梨稀巴烂,那一定是脆梨。
当你感觉脑袋有点疼,梨也坏了,那就是鸭梨。
当你感觉脑袋起了个包,梨还完好无损,那肯定是雪梨。
可见,雪梨有多硬。
李家村所在的地区,不仅是小枣之乡,还是鸭梨之乡。
每年梨成熟的时候,都会有人专门来收,他们只收鸭梨,其他梨不收。
其他梨只能留着自己吃,或者自己去卖。
收鸭梨的人会给人们两种箱子,一种叫九六,一种叫幺二零。
意思就是说,虽然两种箱子一样大,但是一种箱子只能装九十六个梨,另一种箱子却能装一百二十个梨,这是由梨的大小来决定的。
当然,九六的最贵,因为个头大。
到了收梨的季节,李宁远全家齐上阵,因为就有八颗梨树,所以也就一两天的时间,他们就能把梨全都落下来。
李枫个头小,张秀英又不允许他爬到树上去摘,所以他基本上就是在玩和吃梨。
正当大家都在忙的时候,只听到“咔嚓”一声,随后就是一道人影从树上掉下来,然后就是“啪”的着地声。
张秀英闻声,赶紧赶过去。原来是李宁远在树上摘梨时,踩到了一根细树枝,细树枝经受不住李宁远的重量,断了,李宁远也从树上摔到地上。
只见李宁远平躺在地上,眼睛圆睁,发了一会儿呆,随后起身。
“妈的,摔死我了!”
幸亏梨树行的地又湿又软,长满了野草,就算在树上掉下来,只要不是头先着地,基本上没有多大事。
大家看到李宁远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虚惊一场!
鸭梨落完了,买梨的也把梨箱子收回来,虽然没有卖多少钱,可是种梨树还是挺省心的,不像枣树那样一年打十几遍药。
光是打药,就不少的成本。鸭梨卖完了,剩下的梨,李宁远全都拉回了家里,放在院子中,用砖围好了。
张秀英会留下一部分比较好的梨,放到冬天吃。
剩下的梨,就让李宁远开着三马,到西边远处的农村,那边没有梨树,对梨新鲜,就去那边卖。
每次去卖梨,张秀英都带着张硕硕一起去,因为放在家里更不放心。
当了西边村子,李宁远就开始吆喝:“卖梨了,有买梨的不!”
一会儿功夫,就会吸引很多人前来驻足,他们对梨确实特别新鲜,连吃带买。
这让李枫想起妈妈在集市上买桃的场景,先是吃两三个桃,吃饱了之后,再买上两块钱的,人家卖桃的也不好意思说。
虽然张秀英在集上吃得挺欢,买回来之后就一个都不吃了,都会省给三个孩子吃,尤其是张硕硕。
一车梨到了西边村子很快就能卖完,他们也开着三马往回赶。
每到碰到卖包子的包子铺时,张秀英就让李宁远先停一下,她下去给李枫买上两块钱的包子。
对于李枫来说,包子在当时绝对是顶级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