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平闭目内视,宽阔的识海风平浪静,一望无边的海面上方是白茫茫的天空,仿佛高到没有尽头。
白长平神识形成的识体悬浮在海面上,在他的前方不远处有两个球状光团,光团中各盘膝坐着一具识体。
这两个光团一金一黑。
此时白长平识海中的景象完全打破了修仙界的常规!按理说每个修士的识海里应该只有自己的识体存在才对!
但白长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从他小时候开始修行,能够内视后,他的识海中一直都是这幅情景。
此时金黄色光团中的识体略显暗淡,飘忽不定,光团也比之旁边的黑色光团要小上许多。
黄色光团内的识体闭目,好似在入定养神。
而反观黑色光团,不仅光芒四射,而且光团内的识体也精神抖擞,此时正冲着海面上悬浮着的白长平哈哈大笑。
这两具识体除了颜色外,与白长平本尊别无二异,甚至是连样貌都一模一样!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使唤他出去打杀这些什么区区玄阶的蝼蚁不说,你居然还想让这家伙摸尸体?哈哈哈哈哈!”
黑色识体笑得前仰后合,但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他周围的光团。
“你闭嘴,就数你最混!黄袍好歹还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白长平皱眉轻喝,这黑色识体好吃懒做的习惯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黑色识体微微耸肩,表示自己也不多辩解,只说了一句:
“你敢用我吗?”
白长平沉默无言。
“行了黑袍,别贫嘴。外面有你同伴在等你,出去吧,我不便行动时多加小心。”被称作“黄袍”的黄色识体睁开双眼,嘱咐着白长平。
白长平居然有些小小的感动,多少年了,这家伙终于懂点感恩之心了!
但好戏不长,不等白长平解除内视,黄袍又开口道:
“尽快补上真气,最近你的真气修炼太慢,不要偷懒!这点速度,比乌龟爬也快不多少!”
白长平狠狠地咬牙,若不是自己还要用着他们,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耽搁了自己多少修行?常言道修行之路只争朝夕,不进则退!
若不是这两个混子,自己从小修行,也不至于十多年时间才刚刚玄阶五层修为!
要知道王杨成四年就摸到了玄阶门槛!
白长平生着气离开了识海,睁开双眼。
自己身旁的树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带着一副面具。
白长平有些不想看他,大白天穿夜行衣是怎么想的?还有这面具,也太丑了吧!估计是自己见过的暗堂线人里最丑的一个了。
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眉心,开口询问。
“刚才你没阻止黄袍,说明不留活口也无所谓,奉华那个胖子终于算出来了?”
“回大人,奉华大人推演的结果是……这些伪装成山贼的修士背后,是南天帮。”
南天帮?
白长平有些错愕,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南天帮。
南天帮是大金王朝地位最高的炼丹大宗,实力异常雄厚,而且其帮主南无相更是大金王朝的四大护国卫之一!
“大人,还有一个事情,林阿胜回来了。”
白长平一愣,大喜道:“阿胜回来了?太好了!”
黑衣男子有些茫然,自己进暗堂的日子不算太长,但也从没见过白大人如此开心过,什么时候白大人跟林阿胜那个浪子的关系这么好了?
“你回去给阿胜带个话,欠我的钱赶紧还,不然让我见了我不弄死他!”白长平恶狠狠地威胁着黑衣男子,仿佛那个叫林阿胜的男人就在眼前。
这才对嘛!黑衣人心里想着,一抱拳,转身离开。
近五百里外的长安城某处酒楼里,一个身穿破布衣,头戴斗笠,胡子拉碴的男人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隅偏角。
他桌上放着一壶最便宜的浊酒,眼前摆着死皮赖脸问掌柜的赊来的花生米,惬意地自饮自酌。
突然男人打了个喷嚏,他拿起身旁的青锋,用剑柄推了推因打喷嚏而有些歪斜的斗笠,露出他那仿佛会说情话的眼眸,嘴角一笑。
“又是哪家姑娘想我了呢?杀我林阿胜者,唯有女子泪能行耳!”
“潇潇风雨吹我心上哪,儿女情长遮我眼。”
“何以慰今卿之思念哪,托这壶中浊杜康。”
“姑娘莫再思我柔情哪,误了佳人心底慌。”
……
男人拿起一只筷子,轻敲着碗碟,低声吟唱着不着边际的话语,心里想的,就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了。
另一边,白长平在黑衣人走后良久,才看到了搀扶着赵老一瘸一拐走来的王杨成。他飞奔过去,替王杨成接过了赵老。
“这是怎么了!”
方才黄袍出手,白长平在识海里瞥到了外面伤势严重的赵老,也听到了王杨成的话语,但他终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黄袍赶到时已经晚了。
“赵老被伤了,为了保命服了‘生筋散气丹’。”
王杨成一脸痛苦,仿佛吃下丹药的是自己而非赵老。
“咳,没事的,老朽一把年纪了,今日能活着已是万幸,往后就在村子里安享晚年了。”
赵老轻抚着王杨成的后背,安慰着二人。
白长平心中非常的内疚,但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就是“快刀斩龙”这个事实,不然周围的人都会有灭顶之灾!
“抱歉,杨成。”白长平在心底默默地向王杨成道歉,“其实赵老您也可以不用如此的。”
“白兄你不是在村子里吗,这是?”王杨成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尤其是不远处死不瞑目的光头汉子,十分诧异。
“我担心你们的安危就赶过来了,放心,村子那边我留了感应法器,没事的。”
白长平有些歉意地看着王杨成。
“我还是来晚了,没能帮上忙。”
“没事的,有位高人救了我们,大概是上天觉得我们命不该绝吧。而且当初我们约好,白兄你只应对凡俗莽夫即可,这光头汉子少说也得黄阶后期了,有愧白兄。”
王杨成作了一揖,这让白长平更加难受了。
“先回村子吧。”他无奈地背起赵老,搀着王杨成返回王李村。
没有人会想到,今天这一场不足为奇的战斗,却为日后整个大金王朝拖延了多少的时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在很远很远的一座群山中,飞鸟成群结队地飞在空中,潺潺的溪流从山间淌过,青草树木灵气斐然,青山绿水间到处都是灵芝仙草,各种灵兽更是欢快地奔跑在树林里。
在云雾缭绕的大山上,几乎每个山头都有着一座座雄伟的楼宇立在奇山怪石之上。不时有修士御空飞行,从一座山飞到另一座山,从一座楼宇飞到另一座楼宇。
在其中一座楼宇的房间里,摆放着几十只蜡烛,每只蜡烛都对应着一个灵牌,灵牌上写着人名。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看守着这些蜡烛,他耷拉着眼皮,躺在躺椅上似睡未睡。
灵牌上写的这些人其实都还没死,但马上就不是了。
离得很近的三根蜡烛相继熄灭,前后不过一刻钟。
老人在第一根蜡烛熄灭时就睁开了双眼,等到第三根蜡烛也熄灭时,他眼中精光大作。
“传小赵过来。”
“是!”
门外候着的弟子立即领命,飞奔而去,向着满山的楼阁寻赵长老去了。
“一刻钟杀俩玄阶……老祖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哪户这么不开眼哪?”
老人重新闭上眼睛,轻轻摇晃着躺椅,神色安详。
不过是丢了几枚棋子而已,不至伤筋动骨。
天下大势的齿轮已经缓缓转动,一场以天地为盘的棋局悄然展开,整个江湖也不过是棋盘上大一点的棋子罢了。
真正让老人在意的,是何人为棋,何人又为执棋人,又有何人能当这棋盘外的旁观者呢?
自己,是棋还是人呢?
老人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了长安城里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
“这娘们可不像是好人啊,谁要是小看了,可就要倒霉喽!”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赵构拜见老祖。”
老人一挥手,把熄灭了蜡烛的灵牌掷出窗外,灵牌在空中悄然湮灭,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老人语气舒缓地开口吩咐。
“长安城的钉子让人拔喽,去问问小相朝廷里是什么声音。小赵你啊,去查出是哪一家干的,登个门跟人言语两句,别让人心思咱南天帮就好欺负了。但别让帮里其他的杂人知道,去吧。”
“是,老祖。”
赵构起身离开,出了楼宇,门外几名正在练剑的内门弟子见了赵构,赶忙行礼。
“赵长老好!”
“长老辛苦。”
赵构点头示意,这时一声嘹亮的啸声在空中回荡。
一只巨隼穿过云层,从高空急速俯冲而下,稳稳地停在赵构身前,俯下身候着。巨隼带动的狂风吹得几名弟子东倒西歪。
赵构踏上隼背,巨隼大翅挥舞,腾空而去。
站在隼背上,赵构思绪万千,此时被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的背后竟是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