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啊呃……”
当痛苦低沉的呜咽声响起的一刻。
天穹之上。
原本不断落下的恐怖雷霆，也随之蓦然沉寂下来。
滋——
滋滋——
虚空中。
无数坍塌的黑洞，还在发出杂乱电波般的刺耳声响。
可所有人都清楚。
这场神与神之战，已经分出了胜负。
“赢了？”
“陆羽赢了？”
大地之上。
数千万蓝星人族，此刻不敢置信的互相对视着。
那一张张狼狈的，沾染血迹灰尘的脸庞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激动，以及不确定的忐忑！
“赢了么？”
天空中。
江雪颖等陆羽的亲近之人，此时更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卓旭几位玄龙军首领，此时半神的境界，也失去了对战场的感知。
天穹最上方那片空间。
周围一切被完全湮灭。
饶是半神的精神力，也根本无法窥探半分。
“呃……”
“呃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天地间。
那痛苦低沉的呜咽女声，却也越来越细微。
到最后。
当最后一道呜咽声落下。
咚——！
咚咚——！
象征着圣殿规则之力的洪钟之音，再次凭空响起。
【检测到非蓝星神级力量已消失！】
【抹杀程序解除！】
【抹杀程序解除中……】
圣殿的提示音一如往昔，依旧冰冷机械。
可偏偏！
此刻落在战场上数千万蓝星人族耳中，却是比仙乐还要仙乐的声音！
“哈哈哈哈——”
“赢了！是陆羽大人赢了！”
“那暗星老妖婆死了，死了！”
“先别急着高兴，圣殿只是说神级力量消失，不一定是死了。”
“那咋了？神级力量消失，就算不死，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就是就是！六境之神又如何？我们有陆羽大人，我们蓝星人族有自己的救世主！”
“……”
数千万人欢呼着，沸腾着。
在黑暗绝望中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蓝星人族，此刻尽情的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而他们的目光。
从始至终，也仍旧紧紧盯着天穹最上方的那处虚空。
在那里。
两道身影，依旧保持着相错而立的姿态。
嗡——
这仿若定格的画面，在虚空震颤之后，终于，发生了变化。
动了。
是身影氤氲着神性紫光的少年，忽然动了。
他转身，伸出手。
而后。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
扼住了‘黎婉儿’的脖子，伸手一提。
后者便毫无抵抗之力的，直接被拎了起来。
“呃……”
“呃啊……”
也是直至此刻。
‘黎婉儿’再次发出了一道痛苦的呜咽。
与此同时。
她的身体，也开始不断震动颤栗起来。
嗡——
嗡嗡——
象征着轮回之力的乌光，很快尽数散去。
显露而出的，是血肉淋漓，仿若人棍的少女。
少女全身上下都如陶瓷般破碎了。
唯一还保留完整的，也只有那精致绝美的脸庞。
而此刻。
陆羽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也觉得一阵恍惚。
黎婉儿。
也算是陆羽曾经的故人。
谁也没想到。
金陵之战的最后一幕，会是如此‘故人相见’的画面。
“呃——！”
被陆羽提着的‘黎婉儿’，忽地娇躯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
她那眼眸里原本充斥着的仇恨，绝望，愤怒，不甘的情绪，随之消失不见。
反而。
那火红色的眼眸里，此刻陆羽看见的，唯有解脱，还有欣慰。
“嗯？”
陆羽眉头微微一挑，意识到了其中变化。
而黎婉儿。
此刻，是真正的黎婉儿，而不是老妖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在老妖婆的灵魂气息虚弱到极致，甚至快要消散的时刻。
一直被困在意识空间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黎婉儿，奇迹般的，竟然‘抢’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我……”
这位黎家曾经的千金天骄，此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可偏偏。
自己这具身体，已经丧失了开口言语的能力。
她有些痛苦，喉咙里，呜呜咽咽的。
到最后。
唯有一对眸子，深深的凝视着陆羽。
而眼角，却有着清泪淌下。
“是你？”
陆羽此刻，在看见这晶莹泪珠后，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下一刻。
他没有什么犹豫，伸手轻轻一挥。
哗啦——
乳白色的微风，拂过少女的脸颊。
后者，瞪大了眼睛。
这‘复苏之风’，竟然瞬间就让她的舌头和声带，重新恢复。
而她，也拥有了临死前开口言语的能力。
“陆羽……”
黎婉儿的第一句，呼唤的是少年的名字。
而少年。
此刻甚至还依旧保持着，扼住她脖子的动作。
陆羽没有放手，也无法放手。
他不能确定。
此刻黎婉儿现身，是不是那老妖婆的阴谋。
或者说。
即便老妖婆的神级力量消散，但陆羽获得的女帝力量加持，却也同样已经褪去。
这场金陵之战的落幕。
是一定要以老妖婆之死，作为结局的。
对这一点，陆羽无比确定。
哪怕……
此刻老妖婆和黎婉儿，本就是双魂同体，合为一人。
“没，没事……”
“你，就这样，我，我可以……”
黎婉儿此刻看着陆羽脸上神情的变化，脸上却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我……”
少女的美眸里，好像盛着许多许多，陆羽看不清的光芒。
她开口，说了半天，最后，却也没有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该说些什么呢？
是说——
三年前的那句话，一语成谶？
再见面，已是生死仇敌，在各种命运的机缘巧合下，竟真的成了此刻上演的现实情节。
还是说——
其实，她从始至终都觉得家族是错的，她也从来没有站在家族这一方，只是血脉出处，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
她也不想跟陆羽做敌人。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江雪颖秦诗瑶她们一样，静静的跟在陆羽身后，仅此而已。
再或者说——
杀了她。
她的这具身体，已经犯下了太多的罪孽。
她和暗星老妖婆，也已然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杀了她，才能真正杀死老妖婆。
否则的话。
老妖婆那最后一丝隐藏在意识空间内的灵魂本源，终有一日，或许会复苏归来？
太多太多的话想说。
黎婉儿不知从何说起。
一切的一切。
到最后。
只化作呜呜咽咽的一句——
“我……相信你……”
相信的到底是什么。
黎婉儿没有说，也不必说。
她相信。
陆羽不会在这种时候心软，而是能下定决心扼杀自己。
毕竟。
她在陆羽的生命里，也不过是一个并没有太多戏份的过客，不是么……
她相信。
陆羽能带领蓝星人族，像今天一样，取得一场又一场大战的胜利。
她相信。
陆羽能将入侵的暗星尽数消灭。
甚至——
反攻深渊，让蓝星人族，再也不必深受巨兽天灾的劫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相信，相信陆羽。
“陆羽！”
“陆羽大人！”
“……”
扼住黎婉儿脖子的陆羽，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声呼唤。
这呼唤，来自江雪颖秦诗瑶，来自卓旭江振民，来自千千万万支持他，追随他的人们。
这呼唤声。
到底是催促自己动手，杀死黎婉儿。
亦或是，恳求自己留手，放过黎婉儿。
陆羽并不清楚，也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呼——
他深深吸了口气。
没有立刻动手，或是不动手。
反而。
唰——
他猛地转过身。
暗金色的双眸里，此刻目光锐利，紧紧看向远方的某处虚空。
在刚才六境神级之力加持的一刻。
陆羽在那里感知到了一股窥探的力量。
窥探来自何处？
答案不言自明。
“我会找到你们。”
“用你们的死亡，祭奠蓝星人族失去的一切！”
此刻。
陆羽的目光，仿佛跨越无数次元虚空，跟暗星残界的大祭司，以及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众多侍神，遥遥相对。
嘭——！
虚空中。
响起了一道破灭之音。
那来自暗星的窥探，应声消散。
咔——！
与此同时。
陆羽的右手，也忽地用力。
刺耳的骨骼碎裂声，在天地间响起。
嗡——
嗡嗡——
与此同时。
陆羽的手上，还涌出了一道道浩瀚而强大的各种力量。
饕餮，蛮荒，元素，精神，生死……
一道道力量，汇聚着，将陆羽的右手，都染成了象征着混沌的乳白之色。
而在这乳白的光芒之下。
黎婉儿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一寸一寸的，消融殆尽。
在最后朦胧的光华里。
陆羽看见。
少女看着自己，笑靥满面。
哗——
哗啦——
当天地间。
再次有着微风拂过。
陆羽的手中，已然空空如也。
他的面前，那少女的身影，也已然化作虚无，消失不见。
“结束了。”
陆羽手上的光华，缓缓散去。
他低声喃喃一句。
话音落下。
天地间。
隐隐响起了低低的几声悲鸣。
这悲鸣不知从何而起。
却实实在在的，在每个人的心底幽幽回荡。
陆羽身后。
飞掠而来的一道道身影，此刻动作也都停滞在了半空。
从他们的视角看去。
天空最上方。
陆羽明明赢下了这场金陵之战的最终胜利。
可不知为何。
他的背影，看起来却有些孤单的寂寥。
好像什么都赢了，又好像，什么都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