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淑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本以为自己是懂江挽的,可不是,那人惯会伪装,说话都是真假参半让人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至于沈亦行,她更是觉得二人自幼相识,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沈亦行,可也不是,那人总是神出鬼没,问他问题的时候也是模棱两可只捡他想回的答。
“你为何杀他?”
秦念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想不通。
可江挽只是笑,沉默着不回话。
“沈亦行又为何要杀他?他们之间没有恩怨纠纷啊,你回话啊!”
“花岐只是开始,下一个是许青临。”
“为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可至今没有一个人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秦念淑将方才的信息快速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问道:“是凑巧吗?”
如果江挽和沈亦行二人都对花岐起了杀心,那是凑巧,还是密谋已久。
江挽听她这么问,随即回道:“我说过,我和沈亦行不是一路人。”
那就是凑巧了。
秦念淑松了口气,又坐了下去,说道:“许青临如今身子骨正好,你若想置他于死地,万不可正面出手。”
她这话倒是出乎江挽的意外,她以为以秦念淑的立场来看,起码会劝她一二,或者直接让她放弃这个念头。
“干什么这种眼光看着我,你既不会劝我不嫁,那我自然也不会劝你不杀。”
可这是一码事儿吗?江挽心想。
她是不了解江挽究竟有何目的,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江挽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取人性命的。
更何况,这中间还掺和进来一个沈亦行。
那小子藏得真深啊!!!她竟一直都没看出来!!
“所以此事得从长计议。”江挽缓缓坐在了秋千上。
随着身体的重量落下,秋千轻轻地晃动起来。
“许青临之后呢?”
江挽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确定,当时人太多了,我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面孔。到目前为止,也只查出了花岐和许青临与当年之事有所关联。”
听到这个回答,正在倒酒的秦念淑手中的动作猛地一顿,原本流畅的酒水瞬间溅出几滴落在桌面上。
她那双好看的柳眉紧紧蹙起,抬起头来直视着江挽,语气略带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门派参与其中?”
花岐和许青临,背后是花朝楼和相月山,两个名门正派里的掌权人为何会一同时间在一个小村子里出现?甚至还带着一大批人,这怎么看都不对劲。
“嗯,本以为当了阁主会看的更深一些,却发现并非如此。”江挽无奈的笑了一声。
就这样,两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继续讨论着这件事情。
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深沉,皎洁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仿佛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银纱。
次日清晨,秦在锦洗漱完来到三阁的饭桌前,一眼便瞧见了坐那与冬苓闲聊的秦念淑。
他张了张嘴,想要对姐姐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只好默默地坐下,埋头吃起早饭来。
这顿饭吃得格外漫长,秦在锦时不时偷瞄一眼姐姐,心中纠结万分。
眼看着饭菜都快被吃光了,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说出那句“对不起”。
其实并非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向姐姐道歉,而是在内心深处,他始终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以往姐姐从来不会像这次一样生这么长时间的气,如果以“对不起”三个字作为和好的开场白,或许也未尝不可吧……
等众人都赶去校场的时候,秦在锦跟在秦念淑身后,终于开了口。
“姐......姐我......”
该死,这话到嘴边怎么就说不出口了!这仨字儿也不烫嘴啊!
“嘟嘟囔囔的想说什么?”秦念淑厉声道。
秦在锦将目光投向另外两位,可那二位显然没有要帮忙说话的样子,依稀能看出冬苓的口型是在同他说加油。
秦在锦深吸一口,闭上双眼,大声说道:“对不起!我那时不该那么说你!也不该那么说萧旻!我错了!以后还敢!”
“臭小子!我看那一巴掌打的你还是没长记性是吧?”秦念淑说完就要抬手。
秦在锦都做好了被打的准备了,紧紧闭上双眼,可那只手却只是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替他理了理衣领。
“你要相信你没错,也希望你会一直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哪怕阿姐不理解,哪怕阿姐会生气,请不要在意,也不要放弃。”
“因为你是秦在锦,是我秦念淑的弟弟,所以说错话也没关系,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我只是想让阿姐幸福,暮商宗不比阳春门,他们都是些心高气傲的人,我怕阿姐嫁过去受欺负。”秦在锦吸了吸鼻子,不想让眼泪留下来。
“我是谁?我可是秦念淑!我在哪都不会受欺负!”秦念淑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示意他放宽心。
等二人都把话说开以后,江洵才走上前带着他俩去校场。
寻常弟子之间的比试通常都会选择在献岁台举行,但像这般每三年才举办一次的大规模比试时,则会将场地转移至后山的校场之中。
校场的占地面积较大,其宽敞程度足以容纳下整个献岁阁的弟子,并且还能留有相当充裕的空间用以布置客席,以便接待来自其他门派的人士入座观赛。
尽管在这江湖之上,对于献岁阁的评价是毁誉参半,但无法否认的是——今朝榜排名前十五位当中,有四位皆是出自献岁阁。
不仅如此,就连声名远扬的朱颜榜上,前十位也有着两名来自献岁阁。
瞧瞧,他们总是嘴上说着看不起献岁阁,可真到了一较高下之时,却又奈何不了一二。
江洵领着秦念淑等人来到校场之际,那里早已是人满为患。
只见正前方的席位上,端坐着主阁的方震以及一众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此外还有那些实力出众的杰出弟子。
至于其他将要参加此次比试的年轻弟子们,则整齐地站立在主阁的桌椅两侧。
校场左侧安排着另外三位阁主的席位,他们三人身后坐着不参加比试的阁中前辈,再往后瞧,站着的便是需要参加比试的弟子。
而右侧的席位,自然就是留给前来观赏的客人了,比如阳春门的秦念淑、秦在锦;相月山的冬苓;凌霄阁的蒋曌等,没错那花花公子也来凑热闹了。
楼梯入口两侧也摆了一些座位,是专门留给那些已经成功晋级的弟子坐的。
宽阔的校场上,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位于正中央位置、早在数天之前便已搭建完成的圆形高台。
这座高台坚固而平整,乃是专门为此次弟子间的比试所准备的场地。
秦念淑领着秦在锦和冬苓来到此处后,首先同老阁主方震打了声招呼,又多寒暄了几句。
随后,她才带着二人一同前往客席就座,静静等待着比试的开始。
关于这次比试的人选确定方式,则是通过抽签来决定。由四位阁主依次从密封的箱子中抽取一张纸条。
根据规则,一场完整的比试被划分为上中下三场。
第一场展开较量的是由方震和温如玉各自抽中的弟子,第二场则是云璟及江挽抽中的弟子。
而最关键的第三场比试,则要等到前面两场结束之后,由前两场获胜的弟子再次登台一决高下。
只有能够连续赢得两场比试的人,才有资格晋级至下一轮的比拼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这种抽签决定对手的方式存在一定的随机性,所以在这场比试当中,选手们不仅需要面对来自其他阁的强劲对手,甚至还有可能会抽到自己的同门师兄弟。
如此一来,三阁这些年始终未能夺得头筹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毕竟整个三阁的人数本就不多,愿意报名参加比试的更是寥寥无几。
想要在这样激烈的竞争环境中脱颖而出并坚持走到最后,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再看另外几阁的情况,人数多且不说,还都强制性的报名,那如此一来,就更比不过了。
而且这种抽签的法子,既看实力,也看运气。
倘若第一场就抽到一阁的傅霖,那就没必要再比下去了,简直是毫无看点。
至于输赢的判定,主要是按照以下三点来界定:
一、自己投降;
二、掉到台下;
三、击中要害。
以上满足任意一项均可分出胜负。
当然关于击中要害这一点,向来都是点到即止,很少有弟子会借由此次比试来解决个人的恩怨。
“你觉得你徒弟能挺到第几轮?”温如玉悄摸的问道江挽。
“我觉得能挺到最后一轮。”
听到二人谈话的方震冷哼一声,“这人啊,还是年轻气盛,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闭嘴,老不死的,问你了吗?”江挽朝坐在上位的方震翻了个白眼。
“咳!!”陈叔试图掩盖江挽那大不敬的话语,毕竟此处人多眼杂,还有不少外来的客人,但换来的是江挽的嫌弃,“你也闭嘴!”
云蘅就坐在方震后面憋笑,可她又不敢笑的太明显,愣是把这辈子爱而不得的人都想了一遍,生怕方震说她胳膊肘往外拐。
虽然她也确实胳膊肘往外拐。
“我有个问题哦。”只见秦念淑秀眉微蹙,转头看向了正安坐于自己左侧的方知许,轻声开口问道。
方知许此人虽说居住在那献岁山上,然而他至今仍未正式入阁。
若是按照亲疏远近以及常理而言,他理应被安排坐在属于三阁的位置之上,与德高望重的陈叔同桌共饮。
只是,他觉得那边戾气势头有些过盛,相较之下,还是选择坐在这相对轻松自在些的客席更为妥当、安全。
听到秦念淑的问话,方知许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旋即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尽管提问。
只见秦念淑眨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像江挽、温如玉这样已然当上了阁主的人,是不是就再也无法成为主阁的阁主啦?”
“毕竟弟子大会之中,只有最终获胜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去挑战四位阁主。那么对于已经担任了小阁主的人来说,又该如何晋升?”
方知许显然未曾料到秦念淑竟会提出如此这般的问题来,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笑声犹如春日里的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待笑声渐止,他方才缓声道来:“赢得弟子大会的弟子确实拥有挑战阁主的权利,同理,若哪位小阁主能够战胜前来挑战的弟子,自然也具备了继续挑战老阁主的资格。”
“只不过嘛,就眼下来看,无论是江挽还是温如玉等诸位阁主,暂时都还未有此等打算。”
温如玉是个与世无争、逍遥自在的性子,他之所以会去争取一阁阁主之位,理由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想坐上那个位置后就能心安理得地过上好吃懒做的日子。
至于这二阁的云璟,则是由方震悉心培养起来的得意门生。对方震那可是毕恭毕敬、尊崇有加,连一丝一毫想要以下犯上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再瞧江挽,虽说手中握有幽兰令,但似乎对这阁主之位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衷与稀罕之意。而且她平日里也极少前往校场,阁中事务都是陈叔和郜林在帮着处理。
“原来如此,受教了。”秦念淑说道。
方知许笑着点点头。
“嘶——”原本已经把头转过去的秦念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猛地回过头来。
只因为她总觉着刚才跟自己搭话的这人看着有些面熟。
“你?”
“哦,在下方知许,江洵的老师。”方知许连忙自我介绍道。
秦念淑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要问你姓名,我是想说咱们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怎么瞅着有些面熟呢……”
方知许修长白皙的拇指来回摩挲着杯口边缘,他微微低垂着头,嘴角挂起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苦涩笑容,轻声说道:“见过的,许是姑娘太忙了,不记得了。”
说完,他抬起头,目光有些黯淡地看向对方。
“方知许……方……欸?我可没忘昂!本小姐的记性向来都是极好的,容我好好想一想。”
说话之人一边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没忘,一边蹙着眉头苦思冥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