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这个张连长是被灌死的还是捶死的,付闯并没有多说。
但是据桂平描述,付闯一个人过去的时候,那个连长还想嚷嚷两句,五哥凑到他跟前,也不知道摁了哪儿了,他就不会动了。
付闯拿着酒杯上来就灌了他三个,然后跟桌上的人说说场面话,自己喝一个,转脸就得灌那个连长两杯。
反正后来那家伙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直接给喝到桌子底下去了,到了第二天早晨都没醒过来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坐着爬犁离开了岔道口村。
关老爹估计也是怕两边儿的人再起茬子,也或者他们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谈,一早上就问连安,他们想不想到附近玩儿一玩儿。
那当然愿意了,谁想窝在院子里看着那些满嘴脏话的兵痞呢!
于是在张连长清醒过来之前,三架爬犁就离开村子向着茫茫雪原滑了出去。
陪着他们出来的还是赵大爷,加上两个村子里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儿。
那孩子是关文成的大儿子,叫关玉龙。
长得虎头虎脑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嘴也甜,叔叔、大爷叫个不停,真的是跟他爹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本来出来的人里是没他的,架不住他撒泼打滚的非得跟着,他爹把他从地上薅起来,照着屁股就是两巴掌,然后就给扔到爬犁上了。
他们向着西边一路跑,半天的光景就进了山了。
付宁眼前的景色也跟草甸子上大不一样了,起起伏伏的山坡虽说都盖着白雪,但是那些参天的大树还留着树皮的褐色,或是松针的暗绿。
爬犁爬上了一个高坡,向阳的坡面上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水在冰面下滑动,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就这儿吧!你们搭个雪窝子,咱们晚上住,我带着他们往上走走。”
在赵大爷的安排下,那两个年轻人从最后那架爬犁上拿了两把铁锨下来,又解开蒙在货架上的油布,露出了一大堆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是枪,他们俩先是一人背了一条长枪,又扔了一条给赵大爷。
随后拉出个箱子,里面是好几把盒子炮,“先生们都拿一把吧,林子里不定猫着什么东西呢,防身用!”
罗旭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长枪,一水儿的莫辛纳甘,成色都还不错,这一箱的毛瑟手枪更是崭新的。
看来关家的家底挺厚,绥芬河的水也比他想象的深。
一人拿了一把枪往腰间一插,顺着赵大爷趟出来的道往山顶上爬。
积雪下面是厚厚的松针,踩在上面好像还有些热乎,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时不时就惊得一些小动物跑出来,或是蹦蹦跳跳的野兔,或是扑棱棱飞起来的野鸡。
赵大爷一路上都给他们讲些跑山的趣事,还有些走在山林间的禁忌,等他们到了一片比较平缓的山坡上才停下。
他指着四下说:“咱们就在这儿玩儿会儿吧,你们要是想打猎就往北去,那边有兔子、野鸡,没准儿还能碰见狍子。
打不打得着都无所谓,咱们爬犁上拉着一头羊呢。”
关玉龙个子小,这一路上都是赵大爷背着他,到了这地界,他扭动着要自己下来,结果插在雪里一看,都没到腰了。
“赵爷爷,我也想去打兔子,您带我去呗!”
看着这个小人儿在雪里蹦跶半天,除了滚了一身雪,就往前扑腾了一步远,大家都站在那儿揣着手笑着看。
“赵爷爷,您带我去吧,我打了兔子给您烤兔子腿吃!”
关玉龙撒娇卖乖,可是赵大爷就是铁了心要逗他,“我不吃!那兔子肉干不啦嚓的,一点儿油水儿没有,我晚上喝羊汤!”
眼瞧着关玉龙有点儿半急了,付闯几步走过去,把孩子提溜起来往胳肢窝底下一夹,就往北边走了。
剩下的人都笑呵呵的跟上去了,连安和罗旭对于打兔子、野鸡没什么兴趣,但是付宁和桂平手痒痒。
他们俩平时也能摸着枪,但是开枪的机会少之又少,今天这满山空旷的地方,正好过过瘾。
罗旭在一边儿看着他们俩,时不时的指点一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关玉龙磨着付闯想打枪,付闯还真就把孩子放在地上,自己手把手的教他放枪。
付宁以前军训的时候打过枪,但是卧姿打靶,打的还是半自动步枪,手枪还是小的时候玩儿过仿真枪呢。
现在这真的盒子炮拿在手里,沉得坠手,打一枪枪口就往上弹一下,按三十米固定靶来说,不脱靶就是胜利。
“付宁,你要是就过过瘾,就把枪横过来,一枪接一枪的打,能打出一个扇面儿来,要是想练练准儿,还是用撸子吧。”
“二哥,没那么多子弹啊。”付宁也想练练他那把花口撸子,可是练枪就得拿子弹喂,他从查理那儿买了一盒7.65的手枪弹,那价钱真的是开一枪心里哆嗦一下。
“打着了!打着了!”关玉龙拎着一只野鸡叽里咕噜的就跑过来了,跟赵大爷一通儿连说带比划。
赵大爷也听见罗旭和付宁的对话了,让关玉龙顺着雪道跑回营地去,背一小箱子撸子的子弹上来。
“我们盒子炮用的多,但是也有撸子,所以这次出来子弹都是带得足足的,你们随便打!”
好家伙,主打一个财大气粗啊!
看着关玉龙拎着野鸡往山下跑,一边跑还不忘了跟付闯说话,“付叔叔,你等着我,我一会儿就跑回来了,咱们这回打兔子去!”
付宁刚才放了几枪,震得虎口发麻,他把盒子炮反着插在后腰上,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撸子,站在付闯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跑下山的孩子。
“没想到你带孩子还挺有耐心,要不这回回去,让舅妈帮你张罗桩婚事吧,也要个自己的孩子,又不是养不起。”
付闯看着他呲牙一乐,“三哥,这么操心容易未老先衰啊!
别张罗这个了,我这一天天的早上出门,未准晚上还能活着,注定就是这个命,有个晚晚都是老天爷开恩,别瞎折腾啊!”
他们没聊几句,关玉龙背着子弹箱子就跑回来了。
付宁第一次在打枪这件事上有了吃自助餐的感觉,这么多子弹得多少钱啊?!
两盒子弹打完,别说手了,胳膊都震得没知觉了,连根兔子毛都没沾着。
赵大爷又张罗着让他们再往上走走,说是高处能看景。
等付宁呼哧带喘的爬到山顶,猎猎山风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他心里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这大冬天的爬这么高,还嫌不冷是怎么的?!
到处一片白,也没看见什么景色,他连声张罗着“下去”。
罗旭用手搭在额头上往山下看,突然眯着眼睛看着一个地方,然后在大风里问:“赵大爷,西边那几个土堆是什么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