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业厅和警察厅的鸡飞狗跳一点儿也不影响付宁睡个好觉。
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他才醒过来,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看了看太阳的位置。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送的开胃菜,那帮老爷们都吃上了吧?
嘿嘿,别着急,今天还有大菜呢!
付宁把宣纸又在地上铺了一层,这回他可不当标题党了,今天的主题叫“共情”。
警察厅那边他写了个“出生入死建功勋,胡乱牵扯寒人心,只因相识就下手,私截钱财为哪般?”
还有“草原一役不说功,远走他乡把名藏,不说兔死狐悲意,只说唇亡齿寒心!”
就是这个意思的,他写了七八条,也不管押韵不押韵,是那个意思就行。
还写了两条“断人财路,如伤父母,丧尽天良,小心小心!”
这两个是专门给警察厅长和那个钱处长预备的,今天夜里就贴到他们办公室的门上。
他的这个切入点挺慎重的,黄琛身份敏感,字里话外都没有提,但是都知道是他。
而且现在没有人站出来定黄琛的罪,别说察哈尔了,京城都没定!
那么黄琛就还是官身,还是他们察哈尔警察厅的人,现在就是一个功劳被夺,被打压、被排挤而边缘化的人。
这就让那些底层的警察有探究欲,有代入感。
实业厅那边,他就写上小作文了,什么皴裂的双手、艰难的劳作、挑水保苗、泄洪防涝……
一个朴实又辛苦的农民形象跃然纸上。
笔锋一转,又写自己从农林部下派过来,工作兢兢业业,从来没有过疏失,平白无故被人把工钱给断了!
他还指着这笔钱养家糊口,还得用这笔钱做研究呢!
最后着了些笔墨在耐旱玉米的研究上,把“旱”这个字点出来,这个东西念叨得多了,自然就在人心里产生暗示了。
他还写了几篇通俗易懂的,贴在大街转角的地方,这事儿光是内部人知道没用,得让大家伙儿都知道,都来评评理!
付宁正全神贯注的写着,院门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屋里的两个人都放轻了呼吸,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就听见有人问:“看见过两个人吗?年纪不大,男的,外地口音?”
还有人晃荡了两下院门,把门缝儿撑开,从外面往里瞄,“头儿,空院儿!荒的都是草,一个人没有!”
“那走!下条街!”
踢踏踏踏的脚步声又远去了,伴随着那些被迫加班的警察嘴里的骂骂咧咧。
付宁他们俩又蹑手蹑脚的从门边儿回来,幸亏那些荒草没有割掉,把那些警察的视线都挡住了。
“这是急了,估计正满城找咱们呢。”付闯手里拈着根草根,随手就放在嘴上叼起来了。
“这就急了?早了点儿,我还有好多呢,等着明天早上再看看。”
付宁坏笑着把地上的纸一张一张摞起来,又拿着看了一遍,还是觉得自己的语言不够丰富。
城里的所有客栈、旅店,甚至青楼、澡堂子都被警察挨着个儿的捋,一天他们也根本捋不完。
钱处长连城里的混混儿和乞丐都没放过,把几个大头目找了来,许了赏钱,让他们擦亮了眼睛,全城盯着两个外地人。
但是他又说不清楚付宁和付闯的长相,只说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中等个头儿。
就这两个条件,城里能有一半儿的外地人都符合,根本就没法儿找。
而且实业厅和警察厅早上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有消息流出来了。
他们对于黄琛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这疯子在张家口是凶名在外,当初整人的花样儿让这帮人想一想都后背发凉。
一想到要抓的是疯子的朋友,一颗心跳得都乱了节奏。
想要赏钱吗?
想!可是他们更想要命!
黄疯子还没死呢,万一哪天回来了,让他知道自己帮着抓了他的朋友,还能有好儿?!
几个人从钱处长跟前一离开,互相挤眉弄眼了一番,各自就有了计较。
有的跟手下交代了正事儿,还得补一句,面儿上像那么回事就行,别真找,小心把黄疯子找来。
有的则是让人认认真真去找,但是找到了就派人跟着,看看形势再决定卖不卖他们。
当然也有要烧现在警察厅热灶的,手底下的人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满城乱撞。
可等到第二早上,实业厅和警察厅里又是一阵慌乱,那些写满了字的宣纸又贴了一院子。
不仅院子里有,大门外面也有,甚至还贴到了街上。
看着那一张张贴得结结实实的宣纸,像状纸,更像檄文,每一个字都在张着嘴嘲笑他们。
警察厅长把值夜班的警察臭骂了一顿,又跳着脚的让人全城搜捕。
可是等人都走了,他看了看身边的钱处长,两个人额头上都是冷汗,眼里都是恐惧。
两张字条不仅贴在了他们办公室的门上,纸上都还钉着一把刀,就是食堂的菜刀,深深的剁进了门板里,拔都拔不出来。
这是门板,要是换成自己的脑袋呢?
警察厅长见左右没人了,对着钱处长的小腿就是一脚,“你怎么干的事儿?!”
他对钱处长数落,要不就直接把他们俩抓起来扔进牢里,是打是杀你随便;
要不就好好儿供着人家,能让黄疯子从京城请来的人,会是普通人?!
现在好了,把人惹急了,还躲起来了!这要是晚上摸到我们家里去,要命也不过是一刀的事儿!
他骂痛快了,擦着汗走了,得找几个好手贴身跟着,要不这心里不踏实啊。
钱处长被骂得心里火大,可是看着门上那雪亮的刀刃,一颗心又跟掉进了冰窟窿里似的,不行,他也得找几个保镖!
街上的大字报更是引了一群人围着看,不识字的就听着那些识字的人给他们念,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着那些警察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赶人,又是喷水,又是抠纸的,能假得了?
不到中午的光景,城里的茶馆、酒肆全都是讨论这个事儿的。
那一队骑兵这时刚刚进城,在一家茶馆外面买了几碗茶水,正喝了喘喘气。
领头儿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后生,皱着眉头听着人们的议论。
旁边有个矮个儿的大兵凑过来,“头儿,这说得像是……”
“先去都统府,把差事交了再说。”
他们离开茶馆,牵着马快步往都统署走。
而付宁刚刚睡醒,正在院子里转磨,琢磨着下午再写点儿什么词儿。
“吱呦~~~”东南角的墙上突然有了动静,付宁被吓了一跳。
那里有门?!
虽说院子里的草有半人高,也不能挡住门啊。
结果那边还真的有人进来了,钻进来的。
他刚把身子站直就跟发愣的付宁对上了视线。
“你是谁?!”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