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正刚会犯如此错误,其中必然有原因,这个‘萧北梦’有问题。”
萧北梦心中念头急转,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而后急速增长。
最后,他决定,先去城东的玄武庙看一眼,弄清缘由后,再立马去往望香酒楼。反正,也不会耽搁什么时间。
主意既定,萧北梦便安心地跟在人流当中,向着玄武庙进发。
人流当中,时不时会有人高吼几声,引得其他人纷纷出声附和:
“擒杀小贼萧北梦!报仇雪恨!”
“漠北楚家余孽,该千刀万剐!”
……
萧北梦裹胁在人流中当中,为了使自己不显得突兀从而引人注目,便也隔时跟着附和两声:“擒杀贼子萧北梦!”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之后,萧北梦随着人流终于抵达了定北城城东的玄武庙。
此际,原本冷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玄武庙突然热闹起来,而且是异常的热闹,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玄武庙前的广场之上,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萧北梦算是来得晚的,正常情况下,根本无法挤到前面去。
只不过,萧北梦很不正常,他那一身的蛮力,要插一个队,简直不要太简单。
而且,萧北梦还得控制着往前挤的力道,不然,一旦用力过猛,搞不好要闹出人命。
花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萧北梦才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当然,他少不了要挨别人不少的唾沫星子。
此刻,整座玄武庙已经被数千全副武装的甲士给包围,既围住了藏身在庙中的“萧北梦”,也拦住了想要靠得更近的定北城百姓。
萧北梦站在一位身材矮小的兵丁后面,抬眼看去,只见,身披轻甲、面容刚毅的边正刚正站在玄武庙的大门前,在他的身边负手立着一位面容清癯、身着儒生服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边正刚的父亲,当今的天下第八,边三潮。
边三潮和边正刚父子悉数到场,足见他们对“萧北梦”的重视。
而在玄武庙中的一间门窗紧闭的房屋周围的空中,六名年龄不一的男女凭空虚立,将屋子牢牢包围锁定。
显然,“萧北梦”就在这间门窗紧闭的房屋当中。
边正刚迟迟没有下令对屋子进行强攻,而是一直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偌大的玄武庙前的广场实在容纳不了更多的人,才对着“萧北梦”所在的屋子高声开口:“萧北梦,你走不了了,赶紧束手就擒吧!”
很明显,边正刚就是要让更多的人看到,他亲手擒下了萧北梦。
萧北梦乃是天下公敌,姬氏和落霞山以及诸多势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损兵折将,却依然让萧北梦逃脱。
但是,萧北梦到了定北城,立马就被擒下。
如此强烈的对比,会直接将边三潮边正刚父子,以及边家的声望推到顶点。
故而,边正刚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亲眼看到,自己亲手擒下了萧北梦。
同时,南寒刚刚在荆州的望南城下狠狠地扇了姬氏一记耳光。
边正刚此时将萧北梦擒下,可谓一举多得:
擒下已经是全民公敌的萧北梦,边家父子在明面上没有触犯学宫,又给姬氏挽回了颜面;
飞龙军作为姬氏直接掌握的王牌军,却在望南城下遭遇大败。要想对付南寒,姬氏自然得更多地倚重其他军方大佬。
边正刚擒下萧北梦,就是向姬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南寒的态度,对皇朝的态度。
当今的天顺军方,要说真正的精锐,除开独一档的南寒军,剩下的便是姬氏直接控制的飞龙军,贺雄飞控制的镇西军,以及边正刚统率的镇北军。
天下四大名将,萧风烈当仁不让地排在首位,南蛮百族的项燕位列第二,姬无欲排名第三,第四则是镇西大将军贺雄飞。
边正刚相较于四大名将,乃是晚辈,但是,他年纪虽轻,论治军之法,用兵之谋略,却是当世顶流。
故而,边正刚对天下四大名将的称号是很在意的。
对于萧风烈和项燕,这两人军功太盛,边正刚暂时没有与他们一较雄雌的念头;对于姬无欲,人家乃是天顺皇帝的亲弟弟,深得姬无相信任,与他较劲,费力不讨好。
剩下一个贺雄飞,边正刚最是不服气。
他认为,贺雄飞能成为第四名将,全然是因为他比自己早生了几十年,又跟对了人,早早地跟随在天顺开国皇帝姬演的左右,深得姬演的信任。
若是论治军与打仗,边正刚对贺雄飞是绝对的不服。
但是,一个明摆着的事实,姬氏对贺雄飞的信任和倚重,远胜过边正刚。
此际,拿下萧北梦,边正刚既能展现镇北军的实力以及自己的能力,又能向姬氏表明自己力护天顺的决心,加大自己以及镇北军在姬氏心目中的分量。
而且,发现萧北梦在定北城的人是冯碧峰,但今日围捕萧北梦的行动,却是没有冯碧峰的影子。
究其原因,冯碧峰乃是贺雄飞的贴身护卫。
如今紧要的关头,边正刚岂能让贺雄飞蹭走半分的功劳。
昨夜,在收到关于萧北梦行踪的举报后,边正刚不动声色,先将冯碧峰支去了戈壁,才调集高手和军队,悄悄地围住了玄武庙。
边正刚的声音很大,整个广场上的嘈杂声音都被他压了下去,藏在那座屋子里的“萧北梦”自然也听到了。
只不过,屋内没有任何的回应与动静。
“萧北梦,念在你我同出学宫的份上,你束手就擒,我能保证在把你押解到太安城之前,你的安全无虞。”边三潮紧跟着说了一句,声音不大,但却清晰无比的落入了场中所有人的耳中。
这个时候,那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萧北梦”终于出声了,“边三潮、边正刚,你们还知道和我同出学宫啊,擒下了我,也不问问学宫的态度,就准备直接将我押去太安城请功?”
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萧北梦当即一愣,因为声音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顿时,萧北梦心中泛起一个念头,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萧北梦,你乃是漠北楚家余孽,而且早已宣布脱离学宫。擒下你,也必定是学宫的意愿。天安城乃是天下首善之城,你这等人神共愤的贼子,自然要押去太安城,接受应得的惩处!”边正刚冷哼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冲破门窗紧闭的屋子,直接跳上了屋顶,他身材挺拔、龙眉星目、面容英俊,赫然就是萧北梦,准确的说,是和萧北梦一模一样。
屋顶上的萧北梦,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面带浅笑。
在他冲上屋顶的刹那,虚立在半空的六位上三境的强者齐齐神情一肃,而后各自调动力量,俱是表情紧张、眼神警惕地盯着萧北梦。
边三潮和边正刚父子也明显紧张起来,边三潮更是御空而起,浑身气势暴涨。
萧北梦在看到“萧北梦”的刹那,当即脸色大变,他知道屋顶上的人是谁了。
天下之间,能将萧北梦扮得如此之像,还能骗过如此多高手的,只有刘子影。
如今,站在房顶上的人,就是刘子影。
刘子影冲上屋顶后,冷笑出声:“我萧北梦斩尽天下高手,岂会被你等货色生擒!你们等着,他日我归来之时,必定杀尽你们这群跳梁小丑!”
话音落下,刘子影直接一记手刀斩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随即,刘子影身体一软,直接从屋顶坠落了下去,落回了屋子。
从刘子影冲上屋顶,再到他坠落,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边三潮等高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刘子影落回屋子。
萧北梦也同样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来不及开口说话。
看到刘子影的身体从屋顶坠落,萧北梦猛然张嘴,但却像有什么堵住了喉咙,说不出话,喊不出声。
到了此时,他终于知道刘子影为何在这个时候来到定北城。
十年前的太安城,萧北梦选择去往学宫,没有让刘子影替死;十年后的定北城,萧北梦前去无路,刘子影来了,完成了十年前没有完成的任务。
想想几天前,刘子影还在望香酒楼里跟萧北梦斗嘴,有说有笑,没有任何的异样,一如往昔。
但就在刚刚,刘子影坦然赴死,没有半分的犹豫,没有告别,走得如此的果断与坚决。
眼泪瞬间打湿了萧北梦的眼眶,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没能活捉“萧北梦”,边正刚明显有些失望,大喝一声:“把他带出来,赶紧救治!”
只是,不等边正刚的话音落下,刘子影坠落的那间屋子里突兀升起了熊熊火光,两位刚刚飞临屋顶的上三境强者被冲天的火舌逼退。
屋子应当提早放置了白磷和硫磺等易燃物,几个呼吸间,整间房屋便被浓浓的火光吞没,并且烧向了旁边的其他建筑。
“救火!快救火!”
边正刚脸色铁青,愤怒出声。
萧北梦怔怔地看着远处腾空而起的火苗,半晌之后,他默默地转身,挤出了人群。
他的耳边一直回想着刘子影临死前的那句话:他日我归来之时,必定杀尽你们这群跳梁小丑!
半个时辰之后,萧北梦来到了望香酒楼的后院。
张魁似乎早就算到萧北梦会在这个过来,正静候在后院当中。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萧北梦缓缓出声,声音中饱含哀恸。
张魁面现愧色,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不让说,……,我也拦不住他。”
萧北梦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走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萧世子,你可别让我白死了。将来扬名立万的时候,也让我沾点光,留个名在世上,也不枉走这么一遭。”张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萧北梦眨了眨眼睛,脸上强挤出几分笑意,道:“这像是他说的话。”
说完,萧北梦慢步走到了院子里的长椅上,再缓缓躺倒下来,抬头望着刚刚爬上半空的太阳,怔怔地,一动不动。
张魁有些不知所措,快步走到萧北梦的身边,缓声道:“世子,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伤心,……。”
萧北梦将双手枕在脑后,轻声道:“我没事,就想在这里躺一会。”
张魁欲言又止,点了点头,而后准备离去。
萧北梦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张魁叫住,吩咐道:“有一件事,你得赶紧去做。其他人认为我已经死了,这是好事。但若是让南寒那边认为我死了,不准就会出大乱子,你得抓紧时间把消息送去南寒,送给萧,……,送给南寒王。”
“世子,你放心吧,这些事情,花阁主早就安排好了。”张魁快速回应。
萧北梦哦了一声,稍作思量后,道:“你时刻关注着戈壁滩那边的动静,若是那边的守军撤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
萧北梦“身死”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天下各地,绝大多数地方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有的地方甚至张灯结彩,当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来庆贺。
但也有一些地方,对于此事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比如学宫,比如儋州,比如南寒。
当消息传到学宫,凤轻霜等学宫高层们齐聚在藏书馆四楼,俱是默默静坐,许久没有人说话。而在凤轻霜的居所,两位绝色女子肩并肩地站在池塘旁,俱是默默垂泪,正是凤离和董小宛;
东河道河源城云家,当消息传来,云水烟将云家的所有事情都给扔到了一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任谁也喊不出来;
万剑宗所在的倒剑山,一身黑衣的叶孤鱼站在一处山谷前,对着山谷内轻声说道:“姐、楚春阳,你们什么时候突破瓶颈,成为御空境的剑修,我便什么时候将你们放出来。”
儋州的百姓们得知萧北梦“死去”,没有表现出喜意,尤其是镇海城的百姓们,甚至有人偷偷地给萧北梦烧纸钱;
恩是恩,仇是仇,还是有些人能拎得清。
也在这个时候,有人跟着放出了放出了一个消息:去东疆诸岛斩杀英七郎、以一己之力平定天顺东疆海患就是萧北梦。
而且,散布消息的人不仅仅放出了话,还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
于是,那些偷偷给萧北梦烧纸钱的镇海城百姓不再遮遮掩掩,开始聚拢在一起,公开对萧北梦进行祭奠。
萧北梦的“死讯”传到南寒的时候,南寒四州像是被突然按下了停止键,所有人都停止了手头的事情,将目光齐齐聚焦到了寒白山。
只是,寒白山没有任何的动静,萧风烈独自一人去了寒白山山巅,一夜不曾下山。
就在第二日清晨,驻扎在南寒翔州的赤焰军倾巢出动,十万红甲红马的赤焰军将士仅仅花了两刻钟的时间,便突破了天顺西境的流州边关,顺着西河走廊,一路向北,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断河关之下。
贺雄飞接到急报,惊得一跳,紧急调动麾下十八万镇西军支援断河关。
但是,十八万急行的镇西军在离着断河关还有二十里路程的时候,却是停了下来,没敢再往前走。
因为,十万赤焰军一路杀到断河关前,却是和不久前对待望南城一样,静默在关下,没有发动进攻。
赤焰军没有进攻,贺雄飞自然不敢命令镇西军再往前走,因为再往前走,很可能使得赤焰军调转马头,与镇西军开战。
贺雄飞与萧风烈也曾并肩作战,对他麾下的虎狼之师——赤焰军的战力有着足够深刻的认识。他很清楚,镇西军虽然几近倍数于赤焰军,但真要打起来,即便战场在自己的老巢,自己占据着地利,胜算也绝对不超过五成。
而且,这还只是南寒的一支军队。即便镇西军赢了赤焰军,后面的黑甲军、游龙军又如何应对。
想到这里,贺雄飞真是愁啊,暗骂萧风烈为何单单挑流州动手。
实际上,南寒不动荆州,不动阆州,却单单只杀入贺雄飞驻守的流州,还摆出一副要动西境第一雄关的架势,贺雄飞是知晓原因的。
其原因,萧北梦之所以“身死”定北城,冯碧峰功不可没。
贺雄飞此际心情忐忑,只祈祷萧风烈能像望南城一样,围而不打,只是一次警告。
但是,贺雄飞也认为,这种几率很低,因为萧北梦毕竟是“死”了。
他现在期待的最好状况便是,在赤焰军做出动作之前,天顺皇朝的援军能够及时赶到。
故而,赤焰军没有动手,贺雄飞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去触怒赤焰军。
断河关乃是西境第一关,城坚兵锐,赤焰军再强,短时间内也绝对不可能破关。
贺雄飞让十八万镇西军按兵不动,只要赤焰军一刻不攻打断河关,便一刻不动弹,坚决趴窝。
天顺姬氏接到贺雄飞的求援急报,连忙四处调兵,先从临近西境的州府快速拼凑出六万大军,先行赶往断河关,后续再从四处调拨精锐部队。
好不容易等到姬氏将后援的十万精兵集结妥当,围了断河关整整两日的赤焰军竟是又撤退了,退得不急不缓,甚至可以说是懒懒散散,不成队形,全然不将贺雄飞亲自率领的一直尾随着、至少相隔着二十里的十八万镇西军放在眼中,甚至可以说是,视若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