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不思刚才被萧北梦砸扁鼻子的时候,心中真叫一个悔啊。
他后悔自己为何要为了裆下颇为不争气的东西,眼巴巴跑到水泽村来,结果碰上了萧北梦这个大煞星,以至于下场凄惨,还老命不保。
但此刻,神泉水已经在向他招手,二品念修也在向他招手。
他突然觉得,来水泽村是他人生之中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上师,从今日起,朵不思就是您的马前卒,刀山火海,任您差遣!”
朵不思此时的心情好得无以复加,当即便向萧北梦表了忠心。
以萧北梦的实力和潜力,一旦加入黑驼殿,其地位绝对是朵不思不能企望的,此时不把大腿抱住,更待何时。
萧北梦对朵不思的心思多少猜到了几分,轻轻一笑,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回临河城等我吧。”
“是,上师!”
朵不思快速起得身来,朝着萧北梦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院子,准备打道回府。
门口那些鼓乐手们明显没什么眼力劲,看到朵不思出来,竟是立马又开始吹吹打打起来。
于是,院子外面立马响起了朵不思又怕又怒的声音:“吹个蛋啊!赶紧给老子把东西都放下!”
……
朵不思走了,走得让水泽村的村民们很是疑惑。因为,他走的时候满脸是血,但又噙满了笑容。
不过,疑惑归疑惑,“铁柱”将水泽村人人惧怕万分的朵不思朵念师给惊退,却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于是乎,朵不思前脚刚离开水泽村,水泽村的村民们后脚便蜂拥着来到了玉秋苗的家。
萧北梦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头颅奔到眼前来,心中只想闪身走人。
但是,他现在是玉铁柱,走不得。
很快,萧北梦便被一干老头老太给围在了玉家的院子里:
“青阳啊,晚上到婶家吃饭,婶的厨艺可是十里八乡排得上号的。你这孩子,一走就是十几年,在外头肯定没少吃苦,瞧你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晚上婶给你炖锅鲜汤,好好地补一补。”
“青阳啊,你今年也老大不小,该成亲了,伯伯家的一个远房侄女年方二八,生得水灵,人也乖巧,保证能合你的意,玉家妹子也肯定会喜欢。”
“青阳哥,我这条腿在战场上被砍了一刀,瘸了,你们念修神通广大,能有办法帮我治一治么?”
……
足足一个半时辰之后,在玉秋苗以及玉家老妇人的百般努力下,终于将家里的客人全部送走,玉家才安静了下来。
萧北梦的额上已经出现了汗珠,一副虚脱模样地坐在了瓶子树下。
“堂哥,山伯伯家的那个远房侄女,我是见过的,人长得是真的水灵,眼睛大,皮肤白,说起话来甜甜糯糯的,可温柔了。
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托山伯伯做媒,他都拒绝了。如今,山伯伯主动来说合你们,你刚才怎么就没一口答应呢?”
玉秋苗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笑嘻嘻地递给萧北梦之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萧北梦一口将温开水给喝尽,而后看向了玉秋苗,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远房的侄女有多水灵?若是能比我家秋苗堂妹水灵哪怕一点点,堂哥兴许会考虑。”
玉秋苗先是俏脸一红,继而有几分恼怒地说道:“你们男人果然都一个样,见不得漂亮的女子。”
萧北梦哈哈一笑,道:“这天底下啊,比我家秋苗堂妹要水灵的女子,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见呢。”
玉秋苗闻言,脸上的怒意尽去,继而嫣然一笑,给了萧北梦一个小白眼,轻声道:“这还差不多。”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一个人影飞奔而来,他肩上挑着担子,一边装着一竹筐的正叫唤个不停的鸡,一边是一个盖了一块麻布的箩筐,正是玉赤柱。
“是赤柱回来了!”
玉秋苗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并对着屋内的玉家老妇人喊道:“娘,赤柱回来了,可以烧水做饭了。”
“姐,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见朵不思了。老东西的塌鼻子几乎贴到了脸上,模样真是凄惨。见了我,不再趾高气昂,而是把脑迪一低,竟然绕着道走了,还真是稀奇。”
玉赤柱将身上的担子卸下后,快步跑到了萧北梦的身边,满脸带笑地问道:“堂哥,朵不思的鼻子是你打的吧,打得好,打得妙,打得真解气!”
萧北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是在想:朵不思倒是挺识相。
若是朵不思今天在路上见了玉赤柱不是绕道走,而是上去搭讪或者献殷勤,萧北梦去了临河城,肯定又要敲打他一番。
……
晚间的时候,玉家母子和萧北梦围坐在瓶子树下,一边纳凉,一边低声地聊天。
玉赤柱的肚子撑得浑圆,时不时地还打着饱嗝。
玉秋苗则挨着玉家老妇人坐着,一边说话,一边给老妇人轻轻地敲打着胳膊和腿。
萧北梦则靠在瓶子树下,抬头看着黑沙帝国的月亮,时不时地与玉家母子聊上几句。
不得不说,人还真得靠衣装。
穿上了新衣之后,玉秋苗的姿容直接拔升一大截,在月光的映衬下魅力无限,使得萧北梦时不时地忍不住多瞄两眼;玉赤柱的模样本来挺周正,只不过先前一直穿着打补丁的破麻衣,看着就寻常,穿上新装后,立马就显得英气勃勃起来;玉家老妇人同样有了大变化,看上去,整个人瞬间年轻了十岁不止。
看到玉家母子三人在院子里有说有笑,脸上俱是露出幸福的笑容,萧北梦还真想在水泽村再多呆一些时间,身在幸福的家庭里,他的心情也是愉悦的。
但是,他还有太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不能在此地停留。
“叔母,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先去临河城。”萧北梦在玉家母子谈话的间歇,终于开了口。
玉家老妇人和玉赤柱闻言,俱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萧北梦居然这么快就要走。
玉秋苗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没有意外,但眼神之中却是现出了失落。
“堂哥,就不能在家多呆几天么?”玉赤柱显然是有些不舍。
玉家老妇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容明显褪去,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不能在这里耽搁。”
萧北梦看向了老妇人,轻声道:“叔母,赤柱的兵役问题得去临河城处理,早些处理,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同时,现在帝国正在调派军队去往漠北,堂哥随时可能被征调,我早些去临河城运作,便越有可能让他早些回家。”
玉家老妇人听到这里,向着萧北梦招了招手。
萧北梦稍作迟疑,快步去到了老妇人的身边,而后蹲了下来。
“青阳,辛苦你了。”
老妇人用自己粗糙枯瘦的手拉住了萧北梦,眼含泪花的说道:“孩子,你一走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才呆了两天就要走。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叔母,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办完,我就会回水泽村看您。”萧北梦看着玉家老妇人满是褶皱的脸,心中升起了愧疚。
愧疚的原因,他假冒了玉铁柱,骗取了老妇人的真情和眼泪,于心不忍。
“娘,堂哥现在是念师,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一直呆在我们水泽村这个小地方呢。”玉秋苗看到玉家老妇人就要垂泪,便插话进来。
玉赤柱也赶紧配合着转移了话题,从兜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了萧北梦,道:“堂哥,银子还剩这些。”
“没花完,你自己留着就是。”
萧北梦没有伸手去接,打趣道:“你这个年纪都可以娶媳妇了,还不赶紧存些银子,盖新房子?”
玉赤柱却是连连摇头,道:“大哥还没娶嫂子,姐还没嫁人,我哪里能抢到他们前头去。倒是堂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听娘说,山伯伯要把他的远房侄女说给你。那个女孩我是见过的,长得是真俊,大大的眼睛,挺翘的鼻子,皮肤还跟玉一样白皙光泽,……。”
说到这里的时候,玉赤柱感觉浑身一紧,连忙转头一看,正看到玉秋苗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他顿时浑身一个机灵,立马跟了一句:“若论样貌,除了我姐,整个临河城也没有哪家姑娘能超过她。”
玉秋苗冷峻的双目之中立马现出了笑意,玉赤柱心中长松一口气,而后又问向了萧北梦,“堂哥,我可没哄你,山伯伯家的远房侄女可是方圆十里八乡仅次于我姐的大美人,你不考虑考虑?”
“你不是说,她不如秋苗么。你堂哥我现在可是堂堂念师,要娶女人,自然得娶漂亮的,不说胜过我们家秋苗,但至少也得差不多,不是么?”萧北梦为了将离别的哀愁给冲淡,便和玉赤柱打趣起来。
玉秋苗被夸赞漂亮,自然是高兴不已,也跟着一起逗笑,并附带着止住了玉家老妇人的眼泪。
玉家院子里的欢笑声,一直到了亥时才渐渐地停歇了下来,随后灯光也跟着熄灭,四人先后回房睡去。
翌日,一大早。
萧北梦吃了两个荷包蛋,喝了满满的一大碗鸡汤,和玉家母子挥手告别,离开了水泽村。
玉秋苗在与萧北梦挥手告别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浅笑。
但当萧北梦的背影消失后,脸上便有泪珠滑落。
“姐,堂哥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什么呢?”玉赤柱看到了玉秋苗脸上的泪水,出声安慰。
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玉秋苗的泪水立马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成串地出现在了脸颊上。
“赤柱,菜地该浇水了,你赶紧挑水去。”玉家老妇人轻声开口。
玉赤柱应了一声,而后大步走开了。
玉家老妇人看到玉赤柱远去后,长叹一口气,道:“秋苗,我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和你是走不到一起的,你这孩子,不要犯傻了。”
“娘,你瞎说什么呢?我和他可是堂兄妹。”玉秋苗被说破了心事,顿时脸颊发烫。
“你还想骗娘呢?真当娘老糊涂了么?”
玉家老妇人把目光投向了萧北梦离去的方向,轻声道:“他不是铁柱,村里人不知道,娘却是知道,铁柱的鬓角里有一块胎记。前晚,我扑到他的怀里,仔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胎记。我当时便知道,他不是铁柱。”
“你那个时候便发现了?”
玉秋苗惊呼之后,一脸惊讶地看着玉家老妇人。玉家老妇人明知萧北梦不是玉铁柱,但她这两天的表现,全然是慈祥叔母应有的反应,没有半分的错处。
“傻孩子,你既然选择骗我,自然有你的考虑,娘当然得配合你演戏。”
玉家老妇人怜爱地摸着玉秋苗的头发,面现担忧地说道:“希望青阳能够说话算话,能够帮赤柱和黑柱一把。”
“娘,你放心吧,青阳说过要帮赤柱和大哥,便肯定会帮。”玉秋苗的语气甚是坚定。
“你的判断一向很准,娘相信你。”
玉家老妇人稍作停顿后,问道:“秋苗,你知道青阳为何要假扮成铁柱么?”
玉秋苗想了想,道:“乱世之中,太多人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为何要假扮成堂哥,我们无需去深究,只要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就够了。”
……
临河城,离着水泽村约莫有一百五十里的路程。
修筑在一片连绵无际的瓶子树林当中,规模不算大,与天顺的一些小城差不多,也筑着城墙和城门。
萧北梦现在发现,黑沙帝国的城池和村镇都修建在瓶子树林当中,水源的问题基本解决,条件比漠北要强了太多。
或许是因为漠北的瓶子树是移栽过去的,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在漠北,很难见到大规模的瓶子树林。
不像黑沙帝国,大片大片的瓶子树林几乎每隔上百里左右就能见到,给黑漠带去了诸多的生机。
进入临河之后,萧北梦还发现,临河城的布局以及城中百姓的生活方式,与天顺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可能,嘉元之乱,黑沙帝国攻入圣朝,并占据了北三州,两个国家之间有了深入的交流,文化也融合到了一起。
萧北梦到达临河城之后,没有急着去找朵不思,而是先在城里四处闲逛,加深对黑沙帝国的了解,以便自己更好的融入和伪装。
第三日,他缓步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大宅前,宅子的门匾上写着两个大字:朵府。
朵不思在临河城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故而,他的府邸并不难寻找,在街上问了两个人,萧北梦便找到了朵府。
很巧的是,此刻看守大门的人当中,有人那天去过水泽村的玉家,挨过萧北梦的拳头。
见到萧北梦到来,此人连忙向着萧北梦行礼,而后满脸谄笑地将萧北梦给迎进了朵府之中。
此际已经是巳中时分,朵不思还在床上睡觉,听闻萧北梦到来,当即翻身而起,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就连忙迎了出来。
“青上师,您可算是来了。我这几天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您能早日来临河城,今天终于把您给盼来了。”
朵不思的鼻伤显然还没好利索,说话时带着不轻的鼻音,他深怕萧北梦不信自己的话,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心里一直盼着上师到来,我这几天可是寝食难安,昨夜便为此事彻夜不眠,故而起晚了些。”
萧北梦面带浅笑地看着朵不思微微发黑的眼眶,轻声道:“你的身上若是没有一股子浓烈得刺鼻的脂粉味,我还真会信了你的话。”
朵不思闻言,当即老脸一红,很是难为情地说道:“也不瞒上师,我没有别的追求,也就这点爱好。”
萧北梦将朵不思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翘地说道:“你倒是实诚,不遮掩,比其他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强了太多。
只不过,念修不修体魄,你这个年纪了,体力和精力怕是不济了吧?”
朵不思更加难为情了,低着脑袋,轻声说道:“近两年,力不从心的时候却是增加了不少。”
萧北梦呵呵一笑,“既然都已经力不从心了,还四处去祸害人家清白姑娘?”
朵不思悄悄地看了一眼萧北梦,看到萧北梦此际颇有谈兴,便清了清嗓子,道:“上师,您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释。我可以举个例子,世上那么多的有钱人,银子已经堆积如山了,他根本花不完,但却不妨碍他继续大肆敛财。”
“这个比喻有些牵强。”萧北梦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到了主位之上,脸上挂笑地看着朵不思。
“上师,牵强稍微有点,但是,自古财色不分家,道理是一样的。”朵不思亲自给萧北梦端上了茶水。
萧北梦轻轻抿了一口热茶,低声道:“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原本呢,这件事情,我是不想管的。
但是,因为事情多少与我家堂妹秋苗有些关联,我便得管。你娶过门、玩腻了之后又卖出去的那些妾室。本念师要你通通买回来,而后将她们一一送还,并好生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