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华山地界,很寻常的一天,风和日丽。
主峰山脚处,宁姚盘腿坐在一块青石上,长剑横膝。
她也没练剑,单手托腮,左手拿着一副从倒悬山购买而来的鱼竿,正在面前的溪水里钓鱼。
她坐了好几天,一直没回家,一直在钓鱼。
鱼线轻轻颤动,少女回过神来,用力一扯,一条约莫手臂粗细的青鱼浮出水面。
取下之后,宁姚随手就丢进了身后的一座小池塘里。
这池子是她用剑气开辟而出,四四方方,一丈长短,不大不小,池水清澈。
然后再次抛竿入水,继续百无聊赖的钓鱼。
她也不是闲着发癫,这钓鱼的活儿,是姜芸让她干的,回头拿去忘忧酒肆那边,让云姑做成菜,换点神仙钱。
都是灵鱼,一盘好几颗雪花钱呢,可比卖酒来钱快。
两边五五分赃。
女子山君现身此处,看了看那池子,拢了拢裙摆后,挨着少女坐下,笑道:“山主大人?”
宁姚嗯了一声,动作不变,视线不变,盯着那溪水,一动不动。
少女对于身边这位,莫名其妙,其实对于自己成了神华山主,一样莫名其妙。
只是那日来了一趟,这位女子山君就带着自己去了大岳山根处,炼化了一方印章,自己就成了山主。
神华斟酌半晌,刚要言语,宁姚先行开了口,“神华姐姐,你说的那个人,可知姓名?”
女子摇摇头,“不知姓名,只知道是你们剑气长城的刑官大人。”
宁姚转过头,“他长什么样?”
山君说道:“青年模样,长得...还行。”
女子笑了笑,“头两日去了一趟城池那边,我也打听了不少,你那兄长,应该不是这位刑官大人。”
“与你同岁,哪来的十四境?”
“真要是十几岁的十四境,这天底下的修道之人,都要找棵树吊死了。”
见少女不说话,神女山君说起了正事。
“先前与陆剑仙商量了几句,明日将会有一拨匠人练气士从倒悬山那边而来,负责在山腰各处修建仙家府邸。”
女子取出一张图纸,上面已经画出了一个大概轮廓,递给宁姚。
少女直接推了回去,“除了练剑,其他我都不行,修建府邸一事,神华姐看着办就好。”
“只有一事,最靠近山巅那一块,先空着,以后等我兄长回来再说。”
神华应下此事,见宁姚又没了动静,思索良久,还是轻声说道:“其实那个刑官,一直都不是真容示人。”
她是早年的天庭神女,虽然不是什么十二高位,但也不是一般的天兵天将,地位尚可。
如今还是飞升境,看出这个不是什么怪事。
宁姚再次扭过头,神女补充道:“不过我只知道他不是真面目示人,具体什么模样,不清楚。”
“不过呢...这位刑官大人,他这个十四境,是我见过的十四境里头,最为‘年轻’的。”
女子山君看向潺潺溪水,想着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那人,最后说道:“天底下的那些合道境大修士,基本个个都是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怪物。”
“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个比一个城府深,但这个年轻的刑官,真是太年轻了。”
“让人多看几眼,就知道他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
宁姚竖起耳朵,见她没了言语,问道:“没了?”
女子笑着点点头,“没了。”
黑衣少女站起身,长剑入鞘,告辞离去。
等宁姚快要消失在道路尽头,坐在青石上的女子忽然说道:“那人走之前,还有句话让我捎给你。”
宁姚身形顿止。
“好好练剑。”
……
半道上,宁姚碰到了几个好友,遂一同前往忘忧酒肆。
酒肆这边最近又出了一件事儿。
有个老剑修一连三日没抢来一碗忘忧酒喝,就召集了一大拨剑修在门外起哄,让姜剑仙改一改规矩。
这一日就卖三坛,一人只有一碗,实在是太抠了,又不是不给钱。
别说什么不给钱,自从忘忧酒出现在剑气长城,酒肆内就从没出过一笔赊账的买卖。
喝酒就得掏钱,倒是有过几个想拍拍屁股跑路的,但都被一把飞剑拦住去路,老老实实交钱。
也是因为这把飞剑,姜芸的名号,在剑气长城更是传的神乎其神。
剑修的本命飞剑,是其本人的剑道所化,诞生于本命窍穴内,相当于是剑修的第二个‘自己’。
但到底是需要主人操控,并无剑灵一说,飞剑破碎,主人重伤,反之也是一样。
但姜姑娘的这把本命飞剑,则完全不同,好像诞生了真正的剑灵。
反正从没人见过,有谁的本命飞剑,会自行给客人上酒的。
酒肆内大小事,人能干的,姜姑娘的飞剑,也能干。
并且有一点,姜芸的这把飞剑,从不待在她的窍穴内温养,成天都在外界。
这个外界,也不单单是酒肆那巴掌大点的地方,整座剑气长城,都成了它的晃荡之处。
曾经有一对神仙眷侣,大晚上没回家,约在一处城墙下卿卿我我,两人衣衫都褪下了大半,那年轻剑修正要办事,头顶树梢忽然传来声响。
那男子也是个猴急的,没管那么多,正要持枪上阵,一把飞剑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
然后他那白花花的屁股上,就被怼了一下。
这样一吓,男子的长枪,差点成了短炮。
也就是剑柄,要是剑尖,指不定还要在他屁股上划开一个大口子。
男子大怒,正要追赶,却早已不见那把飞剑的影子,回过头来时,两人剥落的衣衫已经碎成了千百块。
遭瘟的飞剑。
类似的事儿还有很多,姜芸的这把本命飞剑,闹出了不小风波。
谁家的亵裤丢了,哪家的鸡仔少了几只,都不用想,一定是那把飞剑干的。
倒是没人去找姜芸的麻烦,毕竟这里面的大部分,都令人难以启齿,小部分,又只是些小事。
宁姚、董画符、陈三秋、叠嶂、晏啄,一同进了酒铺。
没过午时,酒肆内依旧是高朋满座,宁姚熟门熟路,到后院搬来了一张桌子,直接搁在了门口。
姜芸这会儿正忙,一把流光飞剑在铺子内来回穿梭,为客人送去一碗碗酒水,或是各种佐酒小菜。
晏啄抱来一坛子酒,数了七个酒碗,一一倒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