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白衣神女睁开双目。
老剑条剑身亮起一抹金色光芒,剑锋之上,盘旋一道犹胜日月的璀璨剑气。
阮秀还保持着原先那个姿势,背着双手,抬头看她。
“剑灵姐姐,你这把剑,很好看诶。”
见她没反应,少女生怕她不砍自己,脑袋往前一凑。
“我能摸摸你的剑吗?”
剑灵微笑道:“你可以试试看。”
阮秀伸出手,半道又缩了回去,故作一副害怕之色,“你不会砍我吧?”
剑灵继续微笑,“我可以试试看。”
远古五至高,除去共主,说到底,并无高低之分,地位是一样的,只是各有各的职责,各有各的特殊。
论杀力,自然是持剑者最高,论神通术法,水火二神为最,披甲者,负责看管那座至高神台。
各司其职,并无高下。
至高之间,也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本就有过一个例子,万年之前,水火就有过一次大道之争。
按照老黄历上面的第一页,有一些极为隐晦的记载,当年的水火不容,最后略胜一筹的,是那火神。
神女持剑,神色淡然,只是周身弥漫的杀意,已经凝为实质。
阮秀则是一脸无辜,站在原地,丝毫不见有什么动作,好像被吓傻了。
身材佝偻的老人,走出茅屋,手上拿着一壶酒,笑眯眯道:“小姑娘家家的,说错了话,前辈莫要放在心上,所谓童言无忌啊。”
这般场面,剑灵再蠢,也知道是个什么光景,依旧保持微笑,“陈清都,若是万年之前你有这个胆子,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陈清都颔首笑道:“胆子这东西,又不是生来就有,跟酒量大差不差,总是要练的嘛。”
“道祖如今再厉害,不也有年少穿着开裆裤的时候不是?”
老人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自嘲道:“前辈不会又要说我以下犯上吧?”
“非也,前辈昔年传剑于人间,晚辈这一拨凡人,是最先学剑的,真要论这个...”
老大剑仙摸了摸下巴,笑出脸上层层皱纹,“天下剑修都要管你喊一句祖师爷。”
“岂敢以下犯上?”
“岂能以下犯上!?”
陈清都摆摆手,“不敢不敢,别说如今飞升境剑主,前辈就算是落魄到一境剑修,晚辈都不敢冒犯半步。”
女子微微皱眉,“所以?”
阮秀此时已经被剑灵释放的一道剑气困住躯体,动弹不得,小嘴一撅,委屈巴巴的看着老大剑仙。
“陈爷爷,她都要砍我了,你不打算救我吗?”
老大剑仙笑着点头,随后看向剑灵,“但是前辈别忘了,你能压胜天下剑修,但人间不止有剑修。”
陈清都轻轻一跺脚。
天地气象陡然一变。
城头一阵摇晃,拘押阮秀的那道金色剑气,瞬间土崩瓦解,老人伸出一手,当着持剑者的面,将少女隔空接了过来。
后者眼神一花,就已然身在老大剑仙身后。
阮秀一把薅住老人的衣袖,躲在他后面,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陈爷爷,她想杀我,你快出剑斩了她!”
与此同时。
蛮荒天下深处,十万大山。
一线金光直去剑气长城。
一位双眼塌陷,只剩下两个眼眶的佝偻老人,现身剑气长城。
瘦竹竿老人一如往常,仰起脸,挠了挠腮帮,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就睡了一觉,睁眼的功夫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老瞎子看向陈清都,勃然大怒,“咋个回事?”
陈清都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个高大女子,“有人要与你问剑。”
剑灵看了两人一眼。
好嘛,两个老不死的,合起伙来,装都不装了。
不对,是三个,还有个忤逆神道的阮秀。
岂料老瞎子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提起腿迈起小碎步,一溜烟到了陈清都身后,贼眉鼠眼,鬼鬼祟祟。
“这姑娘瞧着可怕的紧,老瞎子我虽然活得久了点,但总是没活够的。”
剑灵轻轻握住老剑条,淡笑道:“一个陈清都,一个老瞎子,两个十四境巅峰……”
“真以为我如今只有部分神性,只有飞升境的实力,就拿你们两个没办法了?”
陈清都微笑道,“你可以试试。”
老大剑仙身后,阮秀与老瞎子一左一右,前者朝老瞎子挤眉弄眼,低声道:“瞎子前辈,别怕,有我在呢。”
少女拍了拍胸脯,“你赶紧上去啊,把她做掉,完事后我担着。”
老瞎子咂了咂嘴,来都来了,好像已经没了别的选择,便收起那副疯癫模样,从陈清都背后走出,同样微笑点头。
“我也可以试试。”
你当年扔的是剑光剑术,跟我老瞎子可没关系。
你压胜不了我。
老子又不是剑修。
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忤逆之举。
既然选择前来,那么远古剑主与远古火神的对立,不可能隔岸观火,总要站个队不是。
剑主再高,毕竟眼下还只是个飞升境嘛……
老瞎子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南边。
没辙,既然管那小子要了地魂,总不能就只是送出去十几尊金甲傀儡就完事。
宁远答应,剑气长城也不答应,剑气长城答应,陈清都这个老不死的,也不会答应。
索性有个与持剑者一样高的火神小姑娘,斩了剑灵之后,千事万事,那个天外剑主要是找麻烦,也是先找她。
更别说,就算剑主真身亲至,老瞎子我就算不敌,也能在对方身上扒一层皮下来。
瞎眼老人不满人间万年,但是看那个远在蛮荒腹地的小子,还是挺顺眼的。
城头之上,剑拔弩张。
对峙双方,神人皆有。
像是当年的水火之争,又像那场影响深远的登天一战。
剑灵不再废话,并拢双指,随意抹过剑身。
于是,在这屹立了无数年的剑气长城之下,在那极深处的蛮荒地心,出现了一道远古气息。
“有幸见锋刃者即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