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瑾轻轻推开房门，油灯的烛火晃动了下，寝室内的火炉久违地烧了新的炭火，房内变得比外头要更暖和。
床上的苏云澈盖着厚棉被，额头上放着一条毛巾，嘴角的伤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是红肿。
照张太医欲言又止的态度，苏云澈果然和花瑾猜的一样，这阵子根本不在书房或房间，他肯定是去办云影塔的事了。
给她的纸条上所说的“找人处理”就是他自己。
花瑾不解苏云澈为何不直接和她说？
明明知道她口风紧，而且多少能帮上忙处理杂事、批那些没意义的公文，他也就能多些休息时间。
就算是零星时间，至少不会像现在发烧了都不知道还昏过去。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气，苏云澈如此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懂这种简单的道理？
就算是担心被泄露的风险，也应该要在两者取得平衡，而不是一个人独自承受。
花瑾撇着嘴搬了张椅子到床边，用一旁的小盆子洗苏云澈额头上的毛巾。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人，需要休息？事情这么多又总喜欢自己做，会累死人的。”
她将变得凉的毛巾放在苏云澈额头上，一边小声地道：“而且……你还要找我，哪来那么多时间？”
天知道苏云澈为了找她花了多少心力，那些笔记还有那天受伤回到寝室……
她根本不值得苏云澈做这些。
他是有能力的人，因此能救很多人。
就像云影塔的事，不只是里头的人，还有未来或许会被抓进去的，都因他而得救。
如果不花精力去找她，那么能因苏云澈而获救的人就更多。
“事情有轻重缓急，我没那么重要。”
“你条件好，随便都能找到更好的人，何必等我这种逃婚又逃家，对不起爹、娘还辜负你的人。”
“你若认识了我，会后悔这三年的努力——不要再找我了。”
她抿了嘴，虽然话是她说的，自己却听得心里苦涩、难受起来。
苏云澈锲而不舍地找她，自然给人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虽然矛盾，但一想到苏云澈总有一天会放弃，她不免得有了失落的心情。
不过要是苏云澈能这样被“洗脑”就好了，只要他能放弃她，不再花费力气找她，他才能遇见更好的人。
“娘娘——”房外小青敲敲门打断花瑾的思绪，得到回应后她进了门。
“太医说，毛巾对殿下帮助不大，偶尔换一下就好。”
她手上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从门口一路走到床边，又道：“太医还说，殿下的病不会传染，您和殿下一起睡没有问题。”
“咦？”
“怎么了吗？”小青装傻笑问，把被子枕头越过苏云澈放到床上。
原本花瑾是打算去睡苏云澈房里边上的榻，没想到小青动作那么快，连棉被都拿来了。
她连忙找借口：“呃……呃、可是我睡姿不好，怕会打扰殿下休息，我去殿下房里睡就好。”
“不要紧的。”
小青道，“娘娘现在陪在殿下身边最好，不然殿下醒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身子又不舒服，肯定很难受。”
“但是、但是……我们没有习惯一起睡，我会睡不着。”
“那就趁这次机会睡习惯吧。”
小青没打算给花瑾机会，一边说一边退出房，在门口道：“奴婢先去端热水让娘娘洗漱。”
“小青，等等——”花瑾追到房门口，但门外已经没有小青的身影。
她不是伤才刚好，怎么做起事感觉比以前还要快？
花瑾回头看向床，床的空位要再睡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但大小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要如何和苏云澈一起睡？况且还刚发生那件事。
她甩了甩脑袋，试图把回想起的画面甩到九霄云外。
这时候想这些只会让情况更糟。
“娘娘站在门口等奴婢吗？”
“啊！”花瑾被小青吓得差点跳起来，难不成她是用飞的？
“你动作好快——”
花瑾挡在门口，“我觉得这时和殿下一起睡不妥当，我还是去别处睡吧。”
小青早有预想到她会这么说。
“但是宫女房里的空床位被奴婢们摆满杂物，而殿下房里的床前几天搬去晒了，榻上又全是殿下的书，娘娘就算想找别处睡也没有了。”
花瑾皱起眉头，为什么偏偏要选这时候晒床？
她就不相信亲王府那么大，没有多的一张床给她睡。
“那……那书房呢？”
“书房上锁了，钥匙只有殿下知道在哪。”小青自然地扯谎。
花瑾还不放弃，竟然连书房都没得睡，总还有最后的选择。
“红楼应该可以吧？玲儿娘娘今晚就到太子那里了。”
“红楼的东西都被玲儿娘娘搬光了，那里就像……
鬼屋一样，奴婢强烈建议娘娘别过去。”
小青说得煞有其事，花瑾不敢保证自己不怕鬼。
她又看了一次床。
大不了不要睡。
“好吧，今晚我就先和殿下一起睡，明天再找人把殿下的床搬回去。”
她让过位置让小青进房，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又不是没熬过夜，总有办法撑过去的。
小青将热水放在梳妆台旁，走回门边向花瑾行礼后离开。
那盆热水花瑾没打算用，和苏云澈一同过夜，再不舒服也只能带全妆，反正明天很快就到了。
她拆下面纱和发簪、首饰，将花骏送给她的信藏在梳妆台里，捏着冷汗、谨慎地在躺着的苏云澈的角落里换了套衣服。
她从书架上拿了看到一半的书为这个晚上做准备。
幸好最近她的睡眠还算充足，要熬到明天还是可以。
然而睡意还是找上门，她努力按捺着，专心在文字中。
途中打了好几次瞌睡，最后好不容易熬到黎明，窗外照进几丝日光，还有些虫鸣鸟叫传进房里。
她撑着下巴，双眼呈现半眯状态，精神恍惚，一行字得看个三遍才能读懂。
幸好天已经亮了，待会小青他们就会过来，到时就能去他们房里睡一会。
又再过了几刻钟，时音拿着热水进房让她洗漱，并告诉她待会会准备膳食过来。
她稍微整理了面容，让自己不至于看起来精神太差。
她用力地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待会许贵妃应该会接到消息过来，不能露出狼狈的模样。
她才这么想而已，小玉就匆匆忙忙地敲门，报告了许贵妃人已经在亲王府门口，正往院子过来。
没多久，许贵妃的身影就穿过房门。
她先愣在门口看向床上的苏云澈，面色十分担忧。
“澈儿没事吧？太医怎么说？”她一边快步走来一边问道。
许贵妃十分心急的模样让花瑾忘了请安。
“太医说殿下是太过劳累而引起疾病，又喝了太多酒才会昏过去。”
“澈儿怎么又忙出病来？这孩子真是的！”
许贵妃又气又着急，双眼泪光闪闪。
花瑾见她快哭了，赶紧道：“母妃您别担心，太医说等殿下的酒劲过了或是烧退了就会醒来。”
许贵妃吸了吸鼻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苏云澈毫无动静，只有胸口的起伏，脸色十分苍白。
她哽着喉咙道：“两年前澈儿风寒时命都差点没了，你叫母妃怎么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