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这日一大早,芷兰喊李安棋起床。
“小姐,今日要去清云观打醮,小姐再不起来,该迟了。”
李安棋缓缓睁开眼,起床更衣,梳妆。
“小姐今日看起来也不大有精神。”
李安棋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
芷兰动作轻柔为她梳头,接着道。
“去清云观打醮是历年阖府都要出动的大事,若非如此,奴婢早去向老太太和夫人告假,连请安小姐也不用去了。”
李安棋一只手盘弄着首饰盒里的发簪,问:“大小姐也去吗?”
“听鲍巧姑姑说,昨日赵夫人特地告诫过,今日大小姐一定要一起去,大小姐已经答应了。”
连李宝琴都没躲过,看来自己也避无可避了。
整个靖国府的主子辈都要出动,难免兴师动众。
老太太和李淼各乘一座马车,赵夫人、李宝琴和李安修各乘三台大轿。
二位姨娘则各带着李安画和李安才乘坐骡车,李安棋和姨娘们一样,与李安书同坐一辆骡车。
随侍等人骑马跟随,浩浩荡荡,路上行人围观的都有不少,场面极其轰动。
李安棋和李安书接过芷兰递来的两袋铜钱。
“二小姐三小姐,可以拿着这些铜钱向窗外撒。”芷兰道。
这是府中内眷于新年第一次出门的惯例。
见着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们捡些铜钱,乐呵地买些糖豆、玩具什么的,李安棋心中有多了些许宽慰。
将铜钱撒完后,李安棋撩帘问:“芷兰姑姑,还有多的银钱吗?”
芷兰笑了笑:“小姐稍等。”
李安棋见芷兰拿出自己的体己钱,在路边商户换了两大包铜钱,递给自己。
李安棋脸一红,接过铜钱:“回去我还给你。”
芷兰道:“奴婢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况且小姐能够开心,奴婢用这些钱也是值的。”
李安棋心中暗暗记下这些铜钱大概的数量,没有再多说什么。
来到清云观,众人直奔威神殿东北角院落里的客堂,观里的住持急忙上前拜见。
随侍的仆人捧上一个黄色钱袋,内装十两白银,作为香资。
既而则是住持同老太太和老爷说些吉祥话,互道寒暄。
中午,由清云观招待午餐,吃的是精致的素菜。
饭后,各个主子由道士引往各自休息的客房。
稍作休整后,祭祀活动在第二日才正式开始。
李安棋看着窗外廊上的堆雪,发起了呆。
“小姐。”
芷兰过来,为她披上狐裘披风。
“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做了个一山茶花荷包吗,这清云观后面有一处山茶花园,品类刚好是少见带香味的,现在又正好是山茶花开的时节。小姐若觉得闷,可以去逛逛。”
李安棋心头一动。
秋月适时将那荷包找出来,递给李安棋。
“秋月,你陪我去。”
“是,小姐。”
穿过大片雪白,李安棋来到山茶花园外。
她将手炉递给秋月:“你就在这等我。”
秋月急忙道:“小姐,奴婢陪你去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静。”
秋月只得点头,眼神担忧,将李安棋的背影送至花园深处。
四处白茫茫一片,唯有山茶花园的绿叶和红花显得格外耀眼。
娇嫩的鲜花堆上薄薄一层白雪,依旧风姿绰约,叫人心动。
李安棋摘下一枝,轻轻拂去花朵上的雪,放到鼻尖。
“山茶相对阿谁栽,细雨无人我独来。说似与君君不会,烂红如火雪中开。”她悠悠道。
“你也喜欢苏轼?”
不知哪里来的男声,李安棋被吓了一跳。
四处寻看,才发现那人竟在她脚底。
平日遵循的教养让她不能尖叫出声,只得急忙往后退了几步,连手中的山茶花和荷包掉了都浑然不知。
李安棋紧张问道:“你是谁?!”
“姑娘听起来像有心事。”
那人脸颊红润,从雪中起身,将身上的雪拍干净,顺手在雪地里捞起一个空酒瓶。
待他现出真身,已然是一位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英俊男子,伫立在雪中。
他身着月色华杉,看起来约摸十八九岁。
“与你无关。”
李安棋语气带着些气恼。
“一般来说,像你这种富家的小姐,无非有两件人生大事,一是结婚,二是生子。”
男子笑得坦然,浑身散发的飘逸气质叫人挪不开眼。
“流氓!休要胡说!”
李安棋耳朵红了半截。
在现代,婚姻恋爱都是平常话题,没什么不可以提的。
但在这个时代,一位闺秀的清白,完全取决于旁人的一句话,她半点也沾染不得。
李安棋转身想走。
“诶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
男子急忙挽留。
“但姑娘所忧,并不是我刚才所说的两件!”
李安棋顿住脚步。
男子语气轻柔试探,接着道:“姑娘语气缥缈,诗词寂寥,想必是,求心、安。”
李安棋没有回头,片刻后道。
“伫立伤神,无奈轻寒着摸人。公子醉卧雪中,如此逍遥风流,怎能体会旁人心中疾苦。”
男子温柔一笑。
“要我说,人生在世一遭,总归会化为一抔黄土,为何不尽兴做一回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呢。”
“若人人都如同公子一般豁达,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愁怨了。”
“你看这山茶花,又称“冷胭脂”、“雪里娇”,是为数不多能在雪中盛开的红艳花朵。花期长又耐寒,连凋零都与其他花朵不一样,不是一片一片掉落,而是一整朵枯萎坠落。”
李安棋回头看向他,见他神情语气真挚。
“照我看,不是冬天选择了山茶花,而是山茶花选择了冬天。所以它才能以娇艳姿色和傲然神态伫立在严冬之中。就像姑娘一样。”
说到最后,男子又扬起明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