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铃兰回去的路上,柒柒才慢慢问出心里那个挣扎了很久的问题,此时周围鸦雀无声,唯有她的声音穿透黑暗。
“对了铃兰,言青房里的铜铃,是你收起来了吗?”
铃兰不置可否的回道:“听说苏小姐要住回来,夫人让我把二少爷的房间好好打扫一遍,那串铜铃也不要了。”
“你扔了吗?”
她的眼神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空洞,柒柒绝望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昨天收拾好了以后,和其他不用的东西一起扔了,那串铜铃若是一直放着,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可能苏小姐你没有这种感觉……”
是啊,从铃兰的角度来看,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她岂能感受他们的切肤之痛呢?
“苏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进屋前,铃兰驻足问道,柒柒站在长廊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今天进到屋子里,忽然发现铜铃没了,有点不习惯。”
铃兰轻轻扶着门框,一半脸埋藏在幽暗的角落里,黑的看不清,只有她哀伤的声音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苏小姐,如果是你,每天活在不可预知的痛苦里,和彻底解脱一死了之比起来,哪一个比较好?”
她怎会这么问?难道她想“解脱”吗?柒柒万分紧张的上前一步,眉头紧锁,凝望着黑暗里的影子推心置腹的回答道:“只要活着,就会看到希望的,纵然你现在有万般痛苦,但是我始终相信,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苏小姐,你回来真好。”
这一夜格外漫长,长的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隔天醒来的时候,铃兰的眼角还留着未干的泪痕。
这天早晨,有两位警察突然找上门来,瘸脚的管家将他们二人带到前厅,紧接着收到消息的芝禾夫人和柒柒也来了,苏母没来的原因是昨晚由于太兴奋,喝了点小酒,今早还未醒酒。
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结果那两个警察眉开眼笑,寒暄一通过后才说重点。
“夫人小姐不必惊慌,其实是找到放火烧点心铺的凶手了,我们特意过来通知你们一声。”
“是谁?”柒柒双眉紧锁,神情紧张,这几天她也想过无数种可能,起初还怀疑是自己忘了关火,可当警察说确实是有人放火以后,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小姐不必紧张啊,那个人已经被我们关起来了。”年纪比较大的警察一脸笑面虎的模样,不慌不忙解释了一大通,“自从接到任务,我们的弟兄日以继夜的在点心铺搜查,首先排除店铺的原因导致的失火,为了尽快还小姐一个公道,我们又加强警力,终于在大门边发现一处可疑的油墨脚印。”
“谁的脚印?”
“脚印不重要,是对面新铺的马路没干,我们自己人踩上去的。”
夫人大叹一口气,发话道:“我看您还是直说吧,两位也挺忙的。”
“马上就来了。”年轻一点的警察打了个招呼,中年警察继续声情并茂说下去:“夫人,小姐,警队随后又进行了一轮新的排查,终于在现场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那就是凶手逃跑的时候留下了一把钥匙……”
“队长,虽然但是……那不是我们找到的啊,那不是一个路人发现的吗?”年轻警察提醒了句,中年警察朝他挤挤眼睛,装模作样说下去:“啊,对对,确实是一个年轻人发现的,随后又交给了我们,我们发现那把钥匙上挂了一把类似于斧子形状的钥匙扣……”
“斧子哥!”
柒柒脱口而出,中年警察拍着手说:“看看,这就对了,证据确凿啊!确认目标后我们马不停蹄前往斧子家,起初他还不认,但是没办法,铁证如山啊,立刻就被我们捉拿归案了。”
那把斧子形状的钥匙扣还是柒柒亲手做了送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最后出卖他的也是这把斧子,只是警察先生与斧子哥素未谋面,又怎会知道钥匙扣是他的呢?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那把钥匙是斧子哥的?”
柒柒诧异的问,小警察双手叉腰,乐此不疲的把当时的情况说给她听。“我们当然不知道啊,是发现那把钥匙的年轻路人告诉我们的,不过他也无法确定,只是让我们过去问一问,谁知一问一个准。”
“那年轻路人应该是小姐的朋友,所以对小姐身边的人也略知一二。”
柒柒听完更是一头雾水,思绪还没从斧子哥放火的事实中抽离出来,就又陷入另一个旋涡中。
“请问那个路人长什么样子?”
中年警察一边回忆一边描述起来:“嗯……看上去像个读书人,二十几岁的模样,长得斯斯文文的,他说他就住在附近,所以我们估摸他跟小姐可能是邻居或者朋友。”
柒柒默不作声的看向夫人,夫人也看着她,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人。
“莫非是……洛先生?”
“我想也是。”
警察走之前还啰嗦了一句:“好在凶手最后找着了,也不枉费我们弟兄几个没日没夜的搜寻线索啊!”
他言下之意夫人一听便知,十分微妙的笑了下,随后招呼庆春给两位警察先生拿了点劳务费,那两人竟然还假模假样推辞了一番:“这可不行啊,查找真凶本就是我们的工作。”
“拿着吧。”
夫人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三个字,警察不再推脱,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笑眯眯的走了。
刚走到门口,柒柒又追了出去。
“小姐还有事?”
“不,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要放火。”柒柒询问道,小警察无奈的摇摇头,说:“那小子嘴比死鸭子还硬,就是不肯说啊。”“那么……他要管多久?”“这火烧的,都殃及池鱼了,至少得三五年吧,这叫没出人命,要是闹出人命那就不好说咯!”
柒柒心里不免一震,斧子哥不学无术,也没什么手艺,要是在牢里待那么久,出来以后必定物是人非。
“苏小姐……”
夫人默默走来,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眼里多了一丝柔和,她说:“这是他应得的,你若为这种人怜悯,那苦的人就是你自己。”
她轻声惋惜,仿佛过往的爱恨纠葛,都在那日的火光中烧的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