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予焕料想的一样,张太后在得知消息之后,就让人去给襄王朱瞻墡送信,让他尽快亲自上书表示忠诚。
张太后自然明白儿子要比孙子更加亲近,但自己的幼子的个性,张太后比谁都要清楚。
当权者最忌讳的就是喜怒形于色,让人轻易看出他的想法。襄王根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他自己也没那个心思当皇帝。
若非皇太子年纪太小,外面也不会有这样的谣言。
而且如今这件事非常尴尬,张太后不希望未来的皇帝和自己仅剩的两个儿子生了嫌隙,但是她主动下场指不定又要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待到丧仪结束,张太后将顾命大臣们留下,原本是打算询问这五人应该如何处置,却见太子朱祁镇也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王振。
张太后面色严肃,对王振道:“太子怎么来了?丧仪事务繁重,若是累倒了,你该当何罪?”
太子虽然还未曾登上皇位,但这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当着大臣们的面训斥,不仅让皇帝下不来台,也不利于祖孙感情的稳固。
更何况下面伺候的宫人有照顾好太子的职责,要训斥当然是先训斥王振。
王振急忙请罪,朱祁镇已经利落地开口道:“奶奶,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张太后见他神情坚定,似乎对某件事胸有成竹,这才亲自接过朱祁镇的那几张因为放在袖内而有些皱皱巴巴的纸。
朱予焕曾经为张太后抄写经文,张太后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字。在看过内容之后,张太后的眉头微微舒展,她抬眼看向顾命大臣们,道:“你们瞧瞧,这文章可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五人都是面面相觑,待到女官将张太后手中的文章送到五人面前,内阁首辅杨士奇亲自接过。
其实他们不是不知道皇太子继位是最好的结果,但摸不准张太后的心思。且朱祁镇确实是个小孩子,若是将来一不小心夭折,还要再重新培养另一个皇帝,这不是耽搁天下百姓吗?
只是张太后在皇室德高望重,她若是不开口,外臣更不好说什么了,尤其是他们五个都处于顾命大臣这个深受先皇信任、又是同僚们眼中钉的位置上。
他们五个年纪都不小了,又都已位极人臣,平稳落地才是最好的结局。
五人读完后都不由一愣,还是杨士奇率先开口道:“皇太子殿下果真有武王之智,如此一来,殿下践祚愈发名正言顺。”他虽然觉得这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说不出究竟是谁写的,总之夸就完事了。
杨溥倒是第一时间发觉那是顺德公主的字迹,恐怕她是从胡皇后那里得知了外面的传言,所以才为皇太子出谋划策。
而皇太子也对顺德公主颇为信任,按照他还未出阁读书的学习进度来看,皇太子大概是还没有彻底明白这篇文章的意义,便率先给张太后送了过来。
只是既然他能认出上面的字迹,张太后应该也能认得出来才是。
但张太后全程却一言不发,可见是没打算说出这篇文章的出处,想帮皇太子在他们面前树立。
杨溥只思索片刻,便也跟着夸赞道:“这文章浑然天成,以臣民之口劝慰皇太子殿下践祚登基,于平息流言大有益处!”
其他人闻言自然也是恭维夸奖,杨荣和张辅虽然猜测这文章大概不是出自皇太子之手,但既然是皇太子拿出手的,当然应该夸赞,唯一不知情的胡濙倒是真情实感地为皇太子的妙笔文章而高兴,起码证明皇太子并非完全不通政务。
朱祁镇闻言自然喜出望外,骄傲地开口道:“这文章是姐姐特意为我写的,果然有用!”
原本还在夸奖皇太子的四人噤若寒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杨士奇更是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嘴巴,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竟然还会犯这种错误……
如此一来,刚才那句夸奖岂不是夸在了顺德公主身上?也多亏皇太子年纪还小,大概也不会记在心上。
张太后也未曾想到朱祁镇竟然如此坦诚,只能在心底长叹一声,道:“顺德公主一向忠于皇室社稷,才思敏捷,你们看看这文章是否还需润色。”
她也知道朱予焕写这些也是为了皇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可见她是明白自己的利益始终和皇太子在一起,又见她未曾署名,张太后便知道这也是朱予焕谦虚的示好行为,要怪也只能怪朱祁镇年纪太小,不懂如何为自己揽功揽名。
杨士奇连连称是,同其余四位同僚一起退了出去,还是忍不住暗暗为自己刚才的发言而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