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离月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白处尽是狰狞的红，像是被烈火焚烧后的焦土。
眸光冰冷，杀意毕现。
“夜山雪，二心不洁之人，该死！”
一时间魔气和灵力交织涌动，卷起地上的残花。
“怎么，杀了我一次，又想杀我？”
“你都想起来了啊。”宿离月偏执的双眼冷冷看着夜山雪冷嗤道。
当年，正是宿离月杀了她。
原本夜山雪被李自寒囚禁，宿离月是想救她，带她逃离无方城的。
可逃跑途中，说起日后打算，夜山雪的打算里，没有他。
宿离月年少落魄流亡，沦为魔族仆役，辗转到了魅魔夜家。
那时恰逢大小姐夜山雪与一正派修士相恋，修仙界和魔族都容不下他们，他们便私奔，可终究两人被双双带回夜家。
夜家可以允许族人与修士有几段露水情缘，但万万不能当真，更不能带回家来堂堂正正成婚。
毕竟仙魔不两立。
可少年人的爱恋竟是那般炽烈忠诚。
那个修士愿意为了她放弃家族放弃宗门。
而她也愿意为了他背弃家族，竟愿意与家族断绝关系，与那修士成婚。
那修士被打得半死，她竟然情愿与他一同受刑。为了给他续命，她把半数修为渡给了他。
她多次忤逆族中长辈，只为了与一个修士厮守。
而宿离月作为一个奴仆，只能远远看着他们。
看她如何爱那修士，宁死也要选择他。
她的目光那么坚定，爱意那么深刻。
而宿离月仿佛一个阴沟里的老鼠，看着他从未得到又一直艳羡的爱意落在一个籍籍无名的修士身上。
他真羡慕啊。
他好像爱上大小姐了。
又或许是爱上她爱一个人的模样。
他也好想得到那样的爱意啊。
可他有什么呢？
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手无缚鸡之力，沦落为奴。
这样的他，有什么值得被别人爱呢？
可那修士还是快要死了，大小姐护不住他。
宿离月生怕那修士死了，大小姐会记他一辈子。所以他擅自放走了那修士。
没人会注意一个下奴所作所为，所以很顺利，但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宿离月差点被打死。
那修士还是死了，大小姐却注意到了宿离月。
大小姐说，看到他的样貌，便会让她想起那修士。所以他戴上了面具。
大小姐说他笨嘴拙舌，嘴里没一句好听的话。所以他求来哑药毒哑自己。
大小姐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大小姐叫他阿月，所有人都叫他阿月。
他其实说过自己的本名，但是也许她从来没记得过。
大小姐因为那个修士消沉了一段时日，后来便见一个爱一个。
他也开始修炼，陪伴在大小姐身边近百年。
三百年前他跟着大小姐到雪夜城，遇到了青囊宗宗主苏歧路。苏歧路见他天生对草药气味敏感，记性也好，便想收他为徒。
他也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夜山雪面前，以一个体面而修为强大的身份，而不是这般灰头土脸，卑微如尘。
所以他离开了夜山雪，拜入青囊宗，成了医魔苏绛的后辈。
再后来他学有所成，也有了自己的名号，才出现在夜山雪面前。
可夜山雪没有认出他。
没认出来也好，这样在她眼里，他只是药仙宿离月，跟那个哑奴阿月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夜山雪对他也不过是玩玩而已，腻了便换了旁人。
他只短暂得到过她片刻，便失去了。
再后来将近百年，他都寻不到她音信，直到根据姬容的指引，去到无方城。
夜山雪被李自寒所囚，他起初只想救她脱身。
可是脱身之后呢？
她随口说要去四处云游。
“那我呢？”宿离月问。
“你想要什么，拿着我的令牌去夜族取，他们自会给你。便当作你救我的报酬。”夜山雪说。
“若我只想要你呢？”宿离月问。
“抱歉，我不喜欢吃回头草。而且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吗？你若是不高兴这样，大可把我送回去。反正在李自寒府上也是好吃好喝。”夜山雪无所谓道。
“哪怕我愿意为你去死，你都不愿回头吗？”
他为了救她，多次涉险，差点被李自寒杀了，却换不来她一丝爱意。
夜山雪面色如旧，她说：“与其做不情愿的事，在哪里不是囚牢？”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乖乖听话……”
“小夜，你说我千山万水地奔赴，是为了与爱人厮守，还是……亲手杀死最爱的人？”
宿离月眼神逐渐混乱而癫狂，像是一团燃烧着却无法释放的火焰，灼烧着他自己的灵魂。
夜山雪毫无防备，被一剑穿心。
他杀了夜山雪，抹除她被杀的记忆，用其神魂炼成灵傀，送到了蝴蝶城。
而他也为了给殷玄礼寻一味重要的药引离开了七年，一直未来得及与她相见。
他原以为她朝三暮四是因为她的血脉本能让她无法抗拒，他没有医治之法但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脱离了那具身体，他想，她便只是那个他最初见到的深情而执着的大小姐。
可是如今再想见，她依旧见一个爱一个！
他设计与她再次重逢，又挑明阿月的身份，她才愿意喜欢他。
可是一旦有新的人出现，她的目光便会看向旁人。
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的唯一。
既然这样，那就杀了吧。
她该死，不是吗？
桃花阵阵雨，轻云淡淡风。
此情此景却只能看到眼前人，夜山雪只觉得煞风景。
她厌恶地看着宿离月，“你与李自寒有何不同？”
这还要多亏那个叫苏叶的，帮她唤醒记忆，才让她想起是谁杀了她。
“小夜怎么能拿我同他相提并论？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可七年前便成了亲娶了别人。只有我一直在等你……”
“够了！”夜山雪懒得听他废话。
“老娘也早想杀了你了！”
她启动桃花杀阵。
“夜山雪，你忘了吗？你现在只是一个灵傀。”
“——是你忘了，老娘是夜家第八十七代家主！”
可惜还没上位就死了。
当初被他所杀是因为她全心全意信任他，毫无防备。
否则就凭这么一个破医师，也敢拿她如何？
夜山雪立身于桃花杀阵之中，神色冷峻，目光紧紧锁着宿离月。
宿离月在毫无防备之下踏入阵内，想脱离早已来不及。
瞬间狂风骤起，桃花瓣如利刃般向他袭去。他慌乱抵挡，却难以招架这密集的攻击。
桃枝迅速缠绕住宿离月的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夜山雪眼神决绝，双手结印，启动杀阵的致命一击。
只见漫天桃花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洪流般冲向宿离月。
宿离月绝望地看着夜山雪，口中呼喊着她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情的花刃。
在这绚烂而又残酷的桃花风中，宿离月最终倒了下去，气息断绝。
夜山雪望着他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