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裴信看着那件被退回来的小毛比甲,心里半是懊悔半是苦涩。
他以为她收下那双皮靴,至少是不排斥他了......
裴信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甘,暗道了一遍又一遍。
急不得,裴信,来日方长,急不得......
“主子!”
梅林山庄外,裴武截下了马车,半弯着腰急急回禀道:
“主子,灼华院闹起来了,大爷夺了刀,说您不去见他,他就自刎......”
裴信原本就心情不佳,闻言脸色瞬间冷得像酷九寒冰,“那不正好,叫他早些动手。”
裴武一梗,又凑近了些,低声道:
“他还说......他手里有件大娘子的心爱之物,是和娘娘手里一对的宝贝......”
裴信瞳孔骤缩,心思转得极快。
那东西他寻遍了李家也没找到,或许真的是在李灼手里?毕竟当年......
裴信不再犹豫:“去李府。”
李府,灼华院里。
李家大爷李灼正弹着雪白的刀刃,对着面无表情的裴文,满脸嘲弄道:
“你说你们裴家,真够能算计的,主子几乎都死光了,只剩下了两个老家伙,还汲汲营营的,有什么用?”
“打量着把我的儿子哄到你家,你们裴家就后继有人了?回去告诉姓裴的老东西,李信就是李信,老子不许他过继!老子要拿捏他,动动小拇手指头的事儿!”
李灼说完,一手甩着长刀,一手掐着小拇指尖,差点杵到裴文脸上。
不管他如何挑衅,裴文都视而不见,一动也不动。
裴信进来时,李灼的嘲弄已经升级成了无休止的谩骂。
“老而不死是为贼!连带着小的也是个没心肝的修罗,从小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余光扫到门口那个人模狗样的白眼狼,李灼的目光瑟缩了一瞬,却仍昂着头要骂。
“再骂一句就削掉他一根手指头,不够了拿李祖佑的充数。”
裴文唰的一声抽出袖间匕首,看样子是等李灼继续开口。
李灼:......
见他住了口,裴信摆摆手,示意裴文几人退下。
“我娘的东西在哪儿。”
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长随走了,李灼瑟缩的胆子又膨胀了回来,那个逆子,他除了吓唬他,还敢做什么?
他是他爹,再怎么对他,身为人子也不该反抗!
“你不是有本事的很么,你娘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己找?”
李灼一声冷哼,而后大喇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圈椅上。
裴信站在门外,一步也不肯朝里进,闻言语气漠然道:
“看来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还是没改,扯这么个谎也要见我,有什么就赶紧说,说完别耽误你自刎。”
李灼勃然大怒,拍着桌案喝道:
“不孝的东西!竟敢这样和我说话?我是你爹!我告诉你李信,我叫你来,是为了两件重要的事,一,给我把姓氏改回来!然后昭告湖州与信州!二,把祖佑放了,他是你亲弟弟,还是郑县令的准女婿!”
“还有,这李家怎么说都有祖佑的一份!既然阿爹身子不适,我今日就代替他老人家做主,把这李家一分为二,我的那份,若你肯改回姓氏,你和祖佑一人一半,若不肯......”
“不肯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着郑步青给你做主?”
裴信不客气地打断了李灼的话,他之所以肯走这一趟,不仅是想知道他娘留下的那个‘钥匙’在哪,更想听一听,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竟叫他能说出这些匪夷所思的话来。
李灼浑身一紧,旋即又掩饰般的高声斥道:
“你以为你中了解元便能无所畏惧了?你们如此对待老太爷,就不怕安国公府的人前来问罪?!”
裴信的脸色比外面的北风还要寒冷,骤然出现的一丝冷笑,又好似九幽深渊里的一抹暗焰。
“原来郑步青已经和安国公府搭上话了,想来应该是老太爷牵的线吧。好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竟还有此手段......还要感谢你的告知,否则,这下一步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李灼被他看破了心思,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指着裴信却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这个混账!
他,他总共就说了这么几句话,那个混账就已经知微见着到这一步了!
叫他如何还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狡诈心计倒和裴家那两个老不死的如出一辙!
裴信没心思管李灼怎么想,他已经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留下也没了意义。
李灼见他要走,错着牙上前便要阻拦。
那只手刚碰到裴信的衣角,变故陡生。
只见裴信骤然回首,直接抽出软剑,以瞬息之势,将李灼伸出的那只手一斩而下!
凛冽的眼眸迸发出浓烈的厌恶与森寒,看上去慑人又无情。
手掌落地的刹那,李灼仍保持着探出手去拉人的姿势,待到鲜血溅到脸上时,李灼这才愣愣地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臂,五脏六腑瞬间紧缩成一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一声凄厉惨叫。
“啊!!!!!!”
剧痛来袭,李灼脸色煞白瘫软在地,浑身抽搐宛如突然倒进热油滚锅里的活鱼活虾。
裴文听到声音赶回时,李灼已经满脸冷汗疼晕了过去。
“把地上的东西给老太爷送去,再给他带句话,他伸一次手,我就剁一只手,等我把他的手都剁干净了,我看他还怎么手眼通天!”
......
李家书房里。
李老太爷看着裴文送来的一只木匣,老脸上没有丝毫情绪,道:
“眼中没有宗族家庙的孽障,还敢送东西到我面前?拿回去,告诉他我不收。”
裴文肃着一张脸,冷声道:“您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李老太爷一脸不悦地按下开关。
随着木匣慢慢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映入眼帘,把毫无防备的李老太爷骇得差点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