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阵匆匆的脚步传来,此刻的许山海,正把最后一块玉米饼塞进嘴里。
“小先生,小先生!”跑进来的罗里达,双手紧紧地握住许山海的一只胳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坐下说,坐下说。“许山海伸手拉了一把竹椅过来。
“小先生,你那个方子真的好用啊!”罗里达坐下,顺势撩起衣襟擦了擦头上的汗。
“我试过了,用你那个方子配出来的火药,比我之前用的威力起码大了一倍。”心情稍稍平复一点的罗里达,依旧掩饰不住高兴之情。
“你怎么知道威力大了一倍?”许山海心中没有半点波澜,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领先了几百年的科技,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才是怪事。
“我先用不同的方子,配出同样重量的火药,爆炸之后发现,你给的方子威力大很多。之后我又配了一次,只不过用你给的方子重量少了一半,虽然,重量少了一半,但是爆炸威力与我原来用的方子几乎一样。所以,可以肯定,你给的方子威力大了一倍。”两个配方,用不同的重量做威力对比,难怪,河滩上的林宗泽、李应全不停地听到爆炸声。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好东西还要给到懂行的人用才行!”许山海不动声色的捧了罗里达一句。
“那个方子好几张纸呢,可惜啊,归国之途颠沛流离,配方遗失了部分。要是都能用上,效果肯定非同寻常。”记忆中,能提高黑火药爆炸威力的方法还有很多种,许山海并不打算现在一股脑全告诉罗里达。
首先,自己“读书人”的人设与火药很难搭上关系,单凭几句话,就能把火药的威力提高一大截,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忌。
其次,有些方法,就算告诉罗里达,以眼下的状况,也没办法做出来。所以,还不如等条件成熟再说。
“小先生,你是读书人,记性一定很好,你再仔细想一想,看看还能想起多少?”见到效果的罗里达,被吊起了胃口。
“我之前只是大致看了看,没当一回事,时隔几年,现在能回想起来的真不多,待我以后慢慢回想,能想到多少算多少吧。”许山海只能这样搪塞罗里达,虽然他也确实需要“回想”。
“叔,不好了!”这一次跑进来的是江波。
“小满叔打探到了确切消息,官府的巡检,明天就要来了!”之前在河滩上,看到听完消息的林宗泽的表情,江波就猜到有大事要发生。
直到林宗泽把河滩上带队训练的老兄弟召集起来,宣布这个消息,江波听完之后急忙跑来告诉许山海。
“林叔他们现在在哪里?”许山海和罗里达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河滩上留了几个人带队继续操练,其他的人都跟林叔奔村口去了。”江波伸手指了指村口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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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宁州方向过来,在离木民村村口约莫两里地的坡顶,再往前走几百米,顺着土路,转个弯就能把整个木民村尽收眼底。
土路的一边是陡峭的山体,山上树木葱郁,杂草丛生。另一边则是缓坡,坡底铺满了从山上滚落的山石,中间一条一丈宽的溪流清澈见底。
这是昨天林宗泽他们选定的地方,没料到,今天就接到了巡检要来的消息。
当许山海、罗里达匆匆赶到时,林宗泽正与徐子晋、王恩祖聚在一起,商量该如何迎敌。
后世只是一个中学老师的许山海,所有的军事知识仅限于电影、电视剧。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许山海发觉自己属实是个门外汉,便悄悄的对罗里达招了招手。
离开了林宗泽他们的讨论,许山海、罗里达两人沿着土路走了两个来回,一边走还一边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停下来连比带划的说上一番。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讨论,直到两人走回来,林宗泽他们还没确定下迎敌之策。
“老哥,我打断一下。”许山海忍不住出言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我跟糯米去前面走了两圈,有个想法,说出来给你们参考参考。”看到许山海望向自己,罗里达点点头。
“哦?老弟你说。”林宗泽答道。
“既然选了这里做战场,我想…………”许山海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势比划着,把刚才自己与罗里达设想的布置,详细的说给林宗泽他们听。
远远望去,随着许山海的讲述,原本双手环抱的林宗泽渐渐的被吸引,徐子晋不时插话,问上两句,然后便是王恩祖的加入。几人一会儿站定讨论,一会儿或往前跑几步,或指着一处,做猫腰的躲避姿势,亦或是举起手,做劈砍的动作,罗里达更是紧跑几步,然后张开双手举向天空,做爆炸状。
总之,从他们的神态和动作来看,几人已经完全进入到了想象中的作战状态。随着讨论的深入,几人点头的频率越来越高,终于,历经半个多时辰,一个最终的迎敌构想成型了。
商议妥当,许山海便带着罗里达转身离开,他们要回到村中,给即将来到的巡检,准备一份意外的惊喜。
那边厢,王恩祖带了七八个人,从山上推了两块半人多高的大石下来,拦在土路中间。
徐子晋则带人上山砍了一些竹子,用截开的竹筒和竹片,分别扎了十几个简易的拒马,以及一些栏栅放在路旁。虽然武小满带来的消息中没提及巡检有骑兵,但是拒马和栏栅一样能迟滞步兵和弓兵的行动。
另一边,“大驴”郑义伟兄弟,带人就近在山上伐了两颗大树,这两颗大树的胸径都超过了两人环抱的尺寸。
砍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临时做一些盾牌。由于,巡检所带大多数是弓兵,那么防备弓箭的伤害就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因此,林宗泽要他们从横截面下手,把树干锯成厚度一寸的圆片,在圆片的一面钉上两个把手,立马,一面简易的圆盾就做好了。
这么做出来的圆盾极其简陋,谁也说不好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总好过在箭雨之下没有任何防护。
林宗泽绞尽脑汁,把自己所知的,现在能做的,任何可以阻碍、迟滞敌人进攻的方法都用上了,甚至还派了几个人,拿着木锄,在几十米长的土路上,刨出一个个大小、深浅不一的坑。
这种“陷马坑”是大明军队辽东战场上常用的手段,为的是阻碍女真人的骑兵冲刺。
现在在土路上挖满了各种小坑,寄希望,能减缓对方的步兵结阵猛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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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要派人来围剿的消息,在村中不胫而走,没过多久,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中众人对此的反应不尽相同,有的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这一类人基本上是自己拥有土地的自耕农,在他们心里,自己没得到任何好处,官府的人来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有的则是心生惋惜,却又无可奈何,这部分人惋惜的是,官府派人围剿之后,国兴军答应分给村民们土地要泡汤。
更多的村民则是忧心忡忡,他们担忧的是,两方人马在村中开打,肯定是以命相搏。
谁都知道刀枪无眼,村民被误伤,房子被损毁,最终不管谁胜谁负,倒霉的都是自己。蒋捕头带人挨家挨户搜粮食才过去没多久,阴影依旧笼罩在村民的心头。
现实情况是,国兴军给大家开仓放粮,承诺给大家分田地,而官府的人,来了不但抢粮食,还肆意抓人。两相对比,官府的人反而更像是打家劫舍的贼寇,潜意识中,在民心的天平上,大部分村民们已然偏向了国兴军。
就在村民们都议论纷纷之时,有几个人却暗自高兴,其中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向了村后。
虽然木民村只有一条不宽的土路通往新宁州,就是眼下林宗泽他们布防的那条路,但是,经过村后的田埂,还有几条小路与周边几个村子相连。
瘦小男子走到村后,四下张望,确认周围没有人影后,撒开腿便在田埂上狂奔。他是黄保长的大儿子,他要赶紧把消息传给躲在隔壁村的老爹。
另一边厢,得知消息后的罗甲长,也无心再带人操练,匆匆的回到了村里,面对将要来到的官府的人,他也要做出选择。
是像上一次那样告诫所有村民都躲起来,等双方打出一个结果之后,自己再出来听候获胜者的指派?还是发动全村人,全力支持国兴军对抗官府?最终拿到,期待已久的田地?
又或者是,先不动声色,待双方开打之后,自己带村中青壮,反戈一击,协助官府的人赶跑国兴军,那样就能洗刷掉“通匪”的罪名。
晒谷场上,罗甲长与之前村民们推举出来的那几个村贤围坐一圈。
“嘘,有人来了。”老张头头一低,对几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先生,你来了啊?”罗甲长站起身迎了过去。
“哦?都在这儿呀,聊什么呢?”许山海带着江波走了过来。
“听说官府要派人来,乡邻都在担心,所以,我们商量一下,看看要做什么准备?”罗甲长的回答倒也没什么毛病。
“哦~~~?商量出什么结果了?”许山海的眼光在几人的脸上扫了一遍,老张头和韩全躲闪的眼神,让他心中有些疑惑。
“我们才刚说了几句呢?”罗甲长的表情很平静,但是两只互相搓的手,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哦~~~?”许山海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那你们继续商量吧。”转身,做状要离开,许山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从几人的眼神和肢体动作来看,他们的一些心思,许山海猜到了七八分。
“不管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我有一句话送所有乡邻,也希望你们能转达。“已经转身要走的许山海,突然回头说道。
“我们的人,为自己能活下去而拼命,也希望所有乡邻能明白,他们要的东西也要自己去拼命!”许山海个头不高,肤色白净,说话慢条斯理,怎么看都斯文有加。
但是,此刻许山海的形象,在罗甲长几人眼里,宛若庙中的怒目金刚,令人不敢直视。刚才的那番话,也如高僧棒喝,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