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给你们带了吃的。”
看起来不大一点儿的瘦弱女孩坐在后排,脚边放了个跟行李箱一样大的塑料袋
“不了不了晨晨,你留着吃吧,我们几个吃太多了。”
第二排的陈志赶紧道谢,但是女孩还是掏出一颗娃娃菜:“那就给小羊吃这个。”
陈志看起来心都要化了,虔诚地接过那个娃娃菜。
女孩叫曲清晨,一个很清爽的名字,听说得的是某种比较复杂血液病,算是白血病的一支,不是换骨髓能解决的。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病了好几年了,而且化疗伤身,十七八岁长得跟十三四一样。
出门的时候她把佟叔给她准备的好吃的带上了,自己也不怎么吃,专给别人分。
我们这个时候已经在路上了,前一晚前脚跟着佟叔听了半天注意事项,什么车不能开太快,不能一股脑地就知道开,要经常在服务区停一停,别往人太多的地方去,巴拉巴拉一大堆。
钱就摆在茶几上,我们三个全程坐姿端正且面带微笑,上次容远那笔钱虽然不到一万,但光头他们说什么也不要,都让我拿去还钱,这次佟叔这一笔更是有三万块钱,玩儿新疆可能不够,但是去东北那可是够够的了。
这样一来,我就没有债务了。
应付完了佟叔我又开始应付光头,这个货就是闲不住,非要跟着我们跑一趟,好说歹说才说好了让他第二天自己回北疆。
但这个过程可不顺利,光头本来就不乐意,陈志还在那边添油加醋,
“花儿嘞,爸爸带你去尝一哈东北嘞草,虽说我们是还没满一岁嘞小羊儿噻,但还是可以去东北耍一转。”
说完他就拍拍陈小花的脑袋,“你去安慰一哈你那个三十多岁,马上就要回去找爸爸妈妈嘞光头叔叔噻。”
光头当时非要掐死陈志,还是我从中作梗……哦不,从中调和,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光头就已经跑了,我为此还蹬了陈志:“你说他非要气他干啥,你瞅瞅,气死了个屁的。”
结果我下了楼一开车门,光头正趴在方向盘上冲我露出一个非人的笑容。
“乌眼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走的时候路过车门,我们的小车车一把就把我抱进怀里,它舍不得我~”
我“啪”地一声就把车门关上了,再晚一点儿我可能就上手打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用拐棍指着他:“你说你非要去我家干啥呀,你要嫁给我还是咋的呀?”
光头趴在方向盘上,“你不操心,我就爱开个车,一天不开浑身难受,车在人在。”
我一把按住他的头,喇叭都被按地哇哇叫,“真贱呐!”
于是乎他还是跟着我们跑了,除了我们三个,这个时候车里还有四个人,算是我们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个团,而且连路线都没有,全凭他们心情,佟叔说只要他们高兴,找个菜园子玩儿七天都行。
这四个人有五楼右侧的绝症女孩曲清晨、五楼左侧的烧伤女生施文、中户的男生杜全、二楼中户的三四十岁的陶大姐。
曲清晨和施文我们都见过了,杜全就是上次佟叔说的那个要打工打到半夜的人,大学毕业的年纪,这孩子特别瘦,是一种发育不良的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这么打工肯定是壮实不到哪儿去,也不知道家里有啥困难。
陶姐我们还是第一次见,一头小卷发,穿得干净朴素,手里提了个小布袋子。
他们应该互相都认识,陶姐前一天还特意做了菜盒子,上了车以后给大家一人分了两个。
我接过来以后连声道谢,顺手往光头嘴里塞了一个,让他两口就吃光了,东西还没咽下去呢他就开始了:“诶好吃呢诶,这个味道可以呢!”
陶姐听了以后还挺不好意思,另一边那个被火烧伤的女孩吃了两口小声地说了句:“跟芳姨做的菜盒子味道好像啊!”
而那个瘦巴巴的小伙子也附和道:“对对对,我刚想说呢,太像了。”
陶姐笑着看着他们,“对,就是芳姐教我的,我以前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都是她教我的。”
她这句话说完,也不知道剩下的人想到了什么,突然也就不说话了,车里原本挺温馨和谐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前头热爱捧哏的光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后视镜问道:“大家伙咋啦?咋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开太快了,晕车了嘛?”
一听她这么说,陶姐赶紧解释:“哎呀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怎么能怪你,我们是……我们……唉”
原本还挺高兴的陶姐低着头不说话了,还是后头的曲清晨探出头来解释道:“是因为大家想芳姨了,芳姨以前对我们特别好,但是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这下我们就懂了,换了别的地方还好点儿,可是在他们这栋楼里死亡似乎是个常事儿,其中一部分本来就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
一直不爱说话的陶姐看着窗外的风景,语气很伤感。
“没有芳姐也没有我现在的安稳日子,可惜她走得太早了。”
陈志抱着陈小花听得伤心,温声跟陶姐聊着天:“是生了病走的唛?”
陶姐摇头:“不光是生病,她就是心太善了,把所有事儿都抗在身上压在心里,总有压垮的那一天,最后自……自杀了……“
我们三个虽然不认识这个芳姨,但还是挺唏嘘的,其他几个人听了陶姐的话也都感慨了起来。
烧伤女孩施文嗓音有些沙哑:“我也是,如果不是芳姨,我不一定在哪个角落等死呢,佟爷爷个地方还是她帮我找的。”
这时一边的小伙子杜全也接着说道:“大家都差不多,芳姨整整管了我半年的晚饭,只要是她做的饭,我一口就能尝出来,怀念啊!”
我本以为他们说的芳姨也是这里的住户,可是现在听起来却像个管理员似得,我回头问道:“芳姨不是那儿的住户吗?”
陶姐正在收拾脚底下的塑料袋,边收拾边说:“她是住户,但是比我们来得早,我们都是因为认识她才搬过来的。”
说着陶姐从她的小布包里拿出一个相框,里头是个大姨站在杏花下,脖子上围了个橘色丝巾,正对着镜头笑着。
陶姐把照片面向窗户外:“老姐姐,我们带你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