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媚花了三天的时间都没查到沈砚的真实长相。
沈砚身为市长公子,他的资料是加密的,普通人想要查到关于他的信息,根本不可能。
若是想要查到沈砚十五年前是否去过清风镇,更是不可能。
无奈之下,程媚只能去川州大学,希望能在学校里偶遇沈砚。
程媚来的特别巧,今日沈砚得了辅导员的叮嘱,特意回学校看看大二宏观经济学的期末试卷有没有印刷出来。
沈砚走出学校印刷室时,外头的阳光已经很刺眼了,身边有几个女生在讨论八卦,似乎八卦的中心还是他。
他毫不在意,按着烦躁的眉心,给易询拨了个工作电话。
银杏大道正对着校园的正门,路上的落叶已被清扫,宽阔又干净,唯余凛冽寒冬的萧条。
沈砚走到距离保安室还有十米的位置,抬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穿着米色大衣、翘首以盼的女人。
看清女人的样貌,以及女人着急时右脚的脚尖喜欢踢马路牙子的习惯,沈砚的眉头狠狠皱起。
这般慌张无措的模样,与当初声声急性阑尾炎做手术时,别无二致。
眉间的风霜添了几许,这是……
程媚看似百无聊赖,实则内心已经着急上火了,她只知道沈砚与祝声声一个学校,并不确定沈砚今天会在学校,也不确定他会从这个门进出。
她只能赌一把了。
将手机揣进裤兜,沈砚屏住呼吸,佯装淡定走到程媚面前。
“程阿姨,好久不见。”
程媚正考虑是否要联系祝声声,确定一下此沈砚是否是彼沈砚,便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在和她打招呼。
她抬头,少年逆光站在她眼前,勾唇浅笑的俊逸模样一如当年。
及膝的驼灰色大衣罩在少年清瘦的身上,内里搭着奶白色的卫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的直筒裤,脚踩着一双运动板鞋,看起来青春洋溢。
程媚想到了当年清风镇那意气风发的少年。
“沈砚?真的是你!”
此沈砚当真是当年的沈砚。
程媚震惊万分,觉得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她早该猜到的,沈轻温柔似水又落落大方,沈砚也是个十分有礼貌的孩子,他们母子俩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她只是没想到,当年那对孤儿寡母竟是市长夫人和市长公子。
想想也是,当年沈轻和沈砚先他们一步离开清风镇,若不是因为他们先行离开,声声为了追逐沈砚,也不会……
“程阿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沈砚亦是震惊。
与祝声声重逢后,他与她没有相认,他也不敢贸然提出去祝家拜访程媚,所以便将程媚这个人忘在了脑后。
“小砚,我也没想到真的是你。”程媚轻叹一声:“前几天听闻衫和以程说到沈砚,我原以为是同名同姓,所以多留了个心眼想看看这个沈砚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沈砚,没想到还真是你。”
“嗯,是我。”
两人阴差阳错相遇,却意外被从校外回来的月蓁看见了。
月蓁见过程媚,也知道沈砚,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认识。她不敢耽搁,赶紧骑校园单车回了寝室,将这件事告知祝声声。
面对程媚,面对这个从小就善待他的温柔阿姨,沈砚眼底的戾气和冷漠收敛了几分,“阿姨,你和声声是六年前回到川州的吗?”
“是,那天你们走后,我和声声就被她爸接回来了。造化弄人,谁能想到我们都是回川州的?”
当年程媚与祝声声生活在清风镇,祝声声八岁那年,沈轻带着沈砚来到了这里,并且成为了她们的邻居。
陌生的母子突然成为邻居,程媚花了好长时间才与那对母子交心。
交心归交心,谁都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程媚心中对祝闻衫又爱又气,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母女的身份,而沈轻母子则是秘密来到的清风镇,真实身份自然要隐瞒。
是以,两家住了七年,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是啊,造化弄人,不过还好,兜兜转转,我们终究是在川州相遇了,我也再次遇到了声声,只不过她失忆了。”
沈砚问:“阿姨,你能跟我说说,声声为什么会失忆吗?”
为了不挡住来来往往的学生,程媚往大门旁边站了站,明媚的眼眉中染了几缕愁绪。掩藏起心中的悲凉,程媚最终还是将祝声声失忆的真相娓娓道来。
“我清楚记得,你和沈轻被人接走的日子。那天是6月20号,天空万里无云,明媚晴朗,声声也是在那样的日子里出了车祸。”
沈砚瞳孔猛缩,声音颤抖问道:“声声,为什么会出车祸?”
“说来也巧,你和沈轻离开清风镇的那天,声声的爸爸找到了我们。”程媚毫不在意笑笑,“当年,因为一个误会我离开了祝闻衫,离开后,我才发现自己有了声声,但我又没有勇气再回川州,所以就留在了清风镇,然后生下了声声。”
“那天,祝闻衫找到我们,带我们出去吃饭,又带声声去了游乐园玩,所以我们一家才会在外面耽搁那么久。”
抬手拦住吹过来的风,程媚捏了捏僵硬的脸颊,悠悠道:“当真是造化弄人,我们回去时,你们的车子已经走远了,声声不舍得你离开,追着你的车子追了很久。我知道声声是舍不得你,所以没有阻止她。”
说到这里,程媚眼眶泛起了泪,“都怪我,如果当时我陪着她一起追的话,她就不会出车祸了,我们找到她时,她满身血泊地躺在一个十字路口,周身围满了围观群众。”
“她醒来后,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所有人,也忘记了从前在清风镇的一切,所以我们将她变成了从小在川州长大的祝声声。”
寒风猎猎,沈砚只觉浑身冰冷。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脑海里浮现出一抹娇弱的身影倒在鲜血里,无数的痛苦一拥而上,他似乎感受到了当初被车撞上的锥心之痛。
沈砚震颤,眼里没有了神采,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竟湿了眼眶。
“声声是因为我才出车祸的?”
声声是为了追他的车子才会出车祸的,都是他害了声声。
他真该死!
当时为什么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姨,其实那天我在小区门口等了你们很久,后来因为父亲还有工作要处理,所以没等到你们就出发了。”
沈砚眼中流出悔恨的泪,“如果我知道那天声声在后面追我,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的,都怪我。阿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程媚摇头,哽咽道:“不怪你,都是命运弄人罢了,如果你们再迟几分钟,如果我们早回去几分钟,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沈砚捂住酸涩的胸口,眉宇间凝固着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