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意寒凉,朵朵银白化作春日清冷的梨花,繁华退散后,飘荡的雪花穿过巍巍廊庭,撩人的洁白散落在令人沉醉的腊月除夕里。
雪飘不停,却怎么也驱不走新年新气象。
“声声,外面下雪了,你不出去看看吗?”程媚端了杯热牛奶放在祝声声面前,“我记得往年下雪你最爱出去看了,今年怎么不去了?”
祝声声接过牛奶,小小抿了一口,“太冷了,有点不想去了。”
她没敢说早上沈砚跟她打电话,两人一起看过了。
程媚没多想,淡淡道:“不去也好,与四季如春的南方相比,川州的温度确实有点低,你怕冷也是正常的,在房间里看看电视,吃吃零食,等着吃饭享受生活就好。”
川州的温度比观城的温度要低太多,祝声声最开始回到川州的第一个冬天连着生了好几次的大病,有一次,医生都下了病危通知书,所幸,她熬了过来。
后来祝声声的身体慢慢恢复后,她最喜欢在冬天看雪了,程媚和祝闻衫经常担心她在雪天受寒生病。
“川州的温度?”祝声声从中抓到了重点,“妈妈,我以前在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过吗?我记得清风镇就在南方,那里冬天好像不冷。”
“我也记得清风镇冬天不冷,过几天我和你爸爸带你去避避寒。”程媚避重就轻,巧妙将第一个问题揭过去了。
祝声声也没在意,反正她很快就能去清风镇一探究竟了。
祝家的年夜饭很丰盛。
蟹粉狮子头,金丝虾球,百果蹄,椒盐排骨,糖醋小排,海鲜全宴,清蒸忘不了鱼,白灼菜心,还有许多吴妈自己琢磨的菜品,祝声声听都没听说过。
“吴妈,这是什么?”祝声声指着那盘缀满了黄瓜片和一个个金灿灿的小圆球,“这看起来有点像黄金。”
“小姐,这道菜是用面条和鹌鹑蛋做的,寓意腰缠万贯,我也就叫它腰缠万贯了。”
“那这个呢?这个是橙子吧?外面围的一圈白色的是啥?”
“小姐,这是橙子和铁棍山药做的,我给它取名橙心如意,这是一道甜品,大鱼大肉吃多了,这个可以解腻。”
吴妈又为大家一一介绍了那些新颖菜式。
“哇塞,吴妈,你在年夜饭这个赛道上绝对是一骑绝尘。”祝声声夹起一块糖醋小排,“太好吃了,吴妈,今晚我一定要多吃很多!”
吴妈笑得和蔼,“小姐喜欢就好,这样我才有动力研究新菜谱。”
祝以程呵呵笑起来,“吴妈,你这也太溺爱她了,小心把她嘴养刁了,嫁不出去了。”
祝声声鼓起腮帮子,气鼓鼓道:“哼,你才嫁不出去了!我长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肯定能嫁出去的。再说了,就算嫁不出去,那我就在家啃老,啃你,看你还敢说我!”
“你最好嫁不出去,这样就能一直留在家里了。”
“哥,我一时间不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程媚无奈摇摇头,随他们去了。
祝闻衫道:“吴姐,你今晚辛苦了,大家都辛苦了,我已经给大家准备了新年红包,你和林管家分一下,之后没什么事你就让大家都回家过年吧。”
程媚接道:“吴姐,你等下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吴妈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祝家人就是她的亲人。
吴妈摇头拒绝,“多谢老爷和夫人的好意,我在小厨房吃就好,团圆节还是要一家人一起过。”
“吴姐,你不用见外。”
“是啊是啊,吴妈,等下就和我们一起吃!”
“就是,吴妈,不用不好意思。”
吴妈最终没与祝家人一起吃年夜饭,虽然程媚把她当成姐姐,祝家人待她也极好,但保姆就是保姆,怎能因为主家的宽待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呢?
天色渐寒,厚雪覆盖,满目的雪白伴随着归家之人。
驱车到沈家老宅,沈砚独自在车里坐了好久,直到车头落满了皑皑的雪,他才幡然回神,看向庄重老成的沈家大门。
他想与沈轻、沈鱼一起过个团圆年,却厌恶与沈琮待在同一个空间,复杂和纠结的心理折磨着他,让他的心变得沧桑而又悲凉。
漫天的雪花四散,飘零的寸心破碎。
接到沈轻电话时,沈砚最终按了喇叭。
风雪里,厚重的大铁门缓缓划开,显露出百年老宅的庄严风骨。门前的寒梅与银杏,堂前的斑驳与草荇,每一处都在诉说着沉淀在岁月里的古老和柔美。
沈砚无暇欣赏这些。
他从小就不是在川州长大的,这老宅,他更是只生活了前面九个记忆浅浅的年头。
这里的斑驳裂痕与他无关,这里的花雨潺潺与他无关,这里的幽静清冷与他无关,这里被岁月眷顾却又被岁月遗忘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他是谁?
清凌凌的笑声传来,哦,原来,他,只是倾听他们欢笑的见证者。
“少爷。”
直到门口的佣人一声呼喊,才将房内欢笑着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最先跑过来的是玫瑰,粉白相间的羽绒服穿在女孩身上,像极了年华里的福娃娃,狭长的凤眸里藏匿着点点褐色,“表哥,表哥,你终于回来了,刚才舅妈在跟我们讲故事,可好听了。”
看到玫瑰,沈砚烦闷的心情顺畅了几分,“那玫瑰可记住了?”
“记住了,等我回家,我要讲给我的朋友们听。”
沈轻和沈鱼也走过来。
沈轻眸子里全是笑意,“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你在开车,所以我给你打电话时你已经到门口了?”
沈砚轻点头,“嗯。”
沈鱼:“小砚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我看你比之前瘦了很多。”
“瘦了的话是不是看起来更帅了?”沈砚与沈鱼开起了玩笑,“我听说女孩子都不喜欢男生太胖,姑姑看我这样是不是更吸引女孩子了?”
沈鱼大为震惊,这还是她那个沉默寡言的侄子吗?
沈轻更是难以置信,他这个模样,太像从前了,从前的他也会像今天这样开玩笑。
玫瑰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袖子,嬉笑道:“表哥,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帅的人了,我们班上最帅的班尼尔都没你帅,你这样的,能迷倒我们学校的所有女孩子。”
“那我跟你爸爸谁帅?”
“你帅!”
不远处的peter:无妄之灾。
玫瑰的话惹来一阵大笑,沈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焉知她是因为玫瑰的话笑的,还是因为看到了沈砚的转变才笑的。
往里走去,沈琮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看新闻,“回来了?”
沈砚颔首,心道今天这人倒是没那么讨厌了,然而他的想法只是一瞬,下一刻,沈琮道:“你还知道回来?公司忙我理解,怎么一天天的连家都不知道回了?你妈每天在家盼着你回来,你就是这么让她伤心的?”
一字一句,带着上位者的颐指气使,丝毫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人,就这样把沈砚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