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吃些什么,单子上的东西小店这里都有,若是拿不定主意也可以试试小店的招牌,这卤水面大家都挺喜欢的,配上份爽口的小菜最是解腻了。”
六郎擦着桌子,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牵着匹马的老人,那老人看起来比他还要老一些。
老人的步伐有些踉跄,似乎是腿脚有些问题。
“就卤面吧。”
老人将视线从那高悬于店门口的菜单上收回,最终落在了六郎的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客官,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面还需要点时间,客官要是想要出去逛逛也可以,吃食好了我会叫犬子去找您的。”
六郎视线在对方的装扮上顿了顿,这老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身上的衣服斗篷可都是上等货,应该是江湖上的人。
“六子,没认出来我?”
老人找了张凳子坐下,随手将背上的行囊放在所坐长凳的另外一端,那包裹中露出来的弩机握柄却瞬间让六郎的心头一紧。
他的小店刚好就和百草堂在一条街上,相距也不算远,这些年去到百草堂看病取药的江湖人士多会来他这里坐一坐。
其中有闯江湖的,自然也有官方的差役。
那握柄六郎看着眼熟,那不就是去往西域的那些官差身上常见的手弩吗?
这东西可和弓不一样,弓是没有管控一说的,虽说战弓属于军事物资,但是人家用罩子将弓一盖,你就看个型也看不出来这弓是不是战弓。
这弩机却是完全没得洗的违禁品,你总不能说这是农具吧。
六郎咽了口口水,他不害怕吃霸王餐的,就害怕这类带着麻烦的爷。
差役很少独自行动,这让六郎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想。
“看来确实是没认出来,当年你掉池塘里面还是我提溜着你的裤腰带给你揪起来的呢,忘了?”
老人顺着六郎的视线也看到了自己那露了个把柄在外面的手弩,他随手用包裹的前沿将手柄给盖住,随后转过头看向了对面的这位老伙计。
“大,大牛哥?”
“唉,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六郎原本紧张的心绪瞬间放松了下来,他先是想要上前去拉起对方的手,只是看着对方那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下。
“这些年你们的来信我都收到了,村子里面还好吧。”
老人坐的端正挺拔,几缕白丝随着街上路过的清风而轻轻摆动。
“还是那番老样子,日子该过依然要过。
几年前就没有再接到你们的回信了,村子里面的人都挺着急的。”
大牛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他们离家已经有二十几年接近三十年了,家里面早就物是人非,父母不在之后,他们这些游子和家里面的联系也就少了。
毕竟送一封信确实需要花费不少的银钱来打点,最后打点了这么多的信件也不一定可以保证送到亲人的手上去。
“八年前我应该给这边来了一封信,看来应该是折在半路上了。”
“大牛哥,那其他人呢?”
“啊,都死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送他们落叶归根的,之后估计会在柏溪镇常驻了,我的上官要常驻这里,之后大概率就不会再走了。”
“全,全,全死了!
但是上次不还是……”
六郎张了张嘴,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有些过于具有冲击力。
“我们之前运气不错,大概是八年前吧,我们被一伙游荡的骑兵给伏击了,全队就活下来我一个。”
大牛自自己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双筷子,随后接过了虎子递过来的面碗,用手在男孩的脑袋上面刨了刨。
“哦。”
六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下面应该怎么说,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儿子,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的决定确实有些唐突了,只是一场突袭,就没了这么多条人命。
“大家都很担心你们,狗蛋他妈妈一直在念叨着她儿子,当时为什么不送封信回来。”
“送了,这不是没有送到吗,信件太贵了,不划算。
本来即使没有这档子事,前年我也五十了,也算到退伍归乡的年纪了。
反正也要回来一趟,不如我亲自送一趟来的好,没必要再差人来。”
大牛平淡的讲述完,先是用一根银针探了探面条,随后才运起筷子开始进食。
“镇上还有村里面的人吗,这路我都快忘完了,需要个人带我回去。”
“没有,我也好久没有回去了。”
六郎神情突然落寞了起来,村子里面的老一辈已经很少外出了,都是老骨头一把,翻山越岭的出得来也不一定回得去。
若是死在了半路上,就是给家里面的人找麻烦事做,说不得还要被后辈骂一句老不死的不省心。
年轻一辈的小娃子来了这里也就问个好,渐渐的关系也就淡了,自从哥哥嫂嫂去世之后,他都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村里面的消息了。
“那行,我自己去找吧,不麻烦你了。”
大牛自怀中摸出来几枚铜钱,随手按在桌上,随后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好好过日子,活的不错,至少比我们好。”
大牛摆摆手,临出门前将视线放在了屋内的虎子身上。
“都有儿子了,还算不错。”
老人将随身携带的包裹甩在马背上,随后牵着缰绳离开了面馆,徒留六郎一人在这里久久不能平复。
百草堂内,老将军终于见到了自己这次真正想要见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正是风华绝代的男子,三十几岁也确实正是壮年之时。
“老朽伊徒,暂任玄武阁初云州分部牙将一职,见过菖蒲先生。”
老人在内心中叹了口气,他第一次见到这菖蒲时对方才到他的大腿根。
他对这小孩还算有点印象,因为对方半夜将自家的药酒方子给他送了过来,所以他才能傍上自己的贵人。
不过他在外面戎马半生,经历了无数的疆场厮杀,到头来还要觍着脸叫对方一声先生,而且这句先生还是非叫不得的,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感到难受。
“见过老将军。”
菖蒲点点头,前段时间顶替了那位喜爱炒房价县令的新任县令给他通了气,说明了柏溪镇保长的变动一事。
并且还告知了他,那位即将要就任本地武官之人的副将,已经提前赶往了柏溪镇探查,预计这几天就会前来拜访他。
“算不得什么将军,只是百户上面的一个虚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