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想去拿手机。
手在口袋里扑了空。
起床到现在,她还没摸过手机。
“阿姨阿姨,你试一次吧。”瑞瑞又来怂恿文竹。
“瑞瑞你自己玩,阿姨回家去拿下手机。”
文竹转身要走,但看瑞瑞一个人在路边又不太放心。
“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她蹲下来和小孩打商量。
小孩不同意,“我还要玩。”
“你一个人在这边玩太危险了,先跟阿姨走吧。”
瑞瑞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文竹说,“你看,大家都回家过年了,我们也回去好不好?”
安河镇的人吃团年饭在时间上比较灵活,什么时候饭好了就什么时候吃。
瑞瑞家的饭比较晚。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这会儿确实没什么小孩在外面玩。
文竹轻言细语哄他:“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好。”瑞瑞松口了。
文竹弯腰去抱瑞瑞。
事实证明,她太高估自己了。
小胖孩太重了!她根本抱不动。
她不死心,再次用力。
结果,这次一个趔趄,差点没把孩子和自己摔了。
“小心。”一双有力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腰。
这个声音……
文竹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村服”,耳根滚烫,头都不敢回。
“大哥哥,你是谁?”瑞瑞从文竹怀里抬起头,好奇地打量面前的大人。
不待赵曜回答,文竹拉起瑞瑞就往家的方向逃窜,“走走走,回家。”
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跟上了。
“可是阿姨,你刚刚说你抱我的。”瑞瑞表达不满。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赵曜抬腿拦在一大一小两人面前。
他弯下腰,轻轻拍着小孩的头,“现在我来了,她不能抱你了。”
话音落地,他抬头看了一眼文竹。
在文竹蹲在小孩面前轻声细语打商量时,他便看见她了。
打眼望过去,他只注意到她精致立体的侧脸,白皙细腻的肌肤,乌黑松软的卷发。
他被心牵着靠近她,听见她夹着嗓子和小孩对话,那个模样让他心头微热。
在她步履匆匆,逃也似往前走后,他才注意到她今天的着装“很有特色”。
一路过来,他看到好几个妇女是这样的着装打扮。
但他觉得她这样穿比其他人都好看,连她此刻故意别开视线不看他的样子也好看。
“为什么?”四五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
赵曜一本正经,“因为我会吃醋。”
“为什么?”瑞瑞听不懂,抬头去看文竹。“阿姨,你脸为什么那么红?”
文竹下意识去看赵曜,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脸颊更热了。
“回去了。”
她先溜为敬。
小胖孩穿了双拖鞋,哒哒哒地追上文竹。
把小胖孩送回家,文竹回头发现赵曜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然后头也不回迈进自己家门槛。
-
这是一栋上世纪90年代风格的楼房,比这条街上的多数房屋都旧一些。
房屋高2层,白色瓷砖嵌满墙体,屋顶是橘黄色的瓦片,2楼有一个突出的阳台,廊下晾着几件衣服,文竹的衣服。
这样的房子他一路从安城到安河见到了很多,但其他房子上都贴着红彤彤的对联或是黄色的对联,文竹家墙壁上却什么也没有。
在赵曜打量文竹家的房子时,文竹在看他。
他今天穿了件宽大的黑色羊羔绒外套,下身是宽松的黑色休闲裤,脚上的运动鞋也是黑色的。
这个人真的很爱穿一身黑,因为耐脏吗?
他身上唯一不同的颜色是灰色的双肩包背带。
他微微仰着头,姿态散漫,神情倒是认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研究什么世界着名景点。
李凤英以前总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
看着赵曜那张好看的脸,文竹觉得这话很有几分道理。
“你进不进来?”文竹站在大门内问他。
男孩收回打量楼房的目光,望着文竹笑弯了眼,“当然。”
他进了大门。
这栋房子的内部格局比外观更简单,水泥地面,白色墙面,除了墙上挂着的那幅十字架,再无其他装饰。
文竹进了右手边那个小门,出来时,手里端着一杯热水。
“坐。”她指了指八仙桌旁的木质长凳,将水杯放在桌面上,“喝水。”
赵曜乖乖坐下,捧着水杯吹了吹气,喝了一口。
文竹在他对面坐下。
谁也没有再开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十分钟后,皎皎姐又来了。
她站在文竹家大门外,倚着门往里探头,“竹子,要不一起去吃点吧?”
赵曜应声回头,皎皎姐眉开眼笑,“呀!帅哥,你找到地方啦。”
刚刚向皎皎姐问路的人,正是赵曜。
赵曜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竹子男朋友吧?”皎皎姐问。
两个人都没承认,也都没否认。皎皎姐只当自己猜对了。
她继续游说,“走吧竹子,我看你家冷锅冷灶,大过年的,你就跟你男朋友一起去我家吃两口饭吧。”
男朋友三个字让赵曜通体舒畅。
他对去陌生人家里吃饭没兴趣,但他期待文竹的回答。
“不用了皎皎姐,谢谢你。”文竹看了一眼赵曜,顺着皎皎姐的话道,“他脸皮薄,我们自己在家简单煮点好了。”
赵曜捕捉到“我们”两个字,眸中笑意渐深。
皎皎姐是彻底死心了,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家。
皎皎姐的老公在自己门前点空地上点了鞭炮和大礼炮。
伴随着“嘣嘣”的巨响和一阵毫无章法的“噼啪”声,对门邻居家的大门关上了。
安河镇的居民平日里都会敞开大门,而吃团年饭时会关上自家大门。
这个习俗的寓意是把财运和福气关在自己家里。
文竹望着对门红底金字的对联,可以想象紧闭的大门里是何等的其乐融融。
她也有过这样平凡幸福的合家欢。
烟花爆竹燃尽后,余烟弥漫,从敞开的大门飘进了文竹家。
透过青烟,赵曜望着文竹。
这样的文竹他从未见过,她的眉眼沉静而悲伤,像秋日树枝上的最后一片枯叶。
那种寂寥与落寞,像一根针,扎得他心尖轻颤。
“文竹。”他叫她。
文竹抬起头,敛去眸底神色,似乎才想起面前还有一个人。
赵曜动了动嘴唇,他说:“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