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起初以为是在做梦,翻了个身并没太注意,紧跟着身边的床轻微的颤抖起来,断断续续传来的呓语,让她终于不得不从梦中清醒。
她拉开了床头的灯,便看到身材高大颀长的江驭,此刻蜷缩着身子,脸深深的埋在被子下面。
温黎蹙眉,直觉到不对劲,凑近了轻轻往下拉了拉被子,露出那张英俊又邪戾的脸。
但他此刻闭着眼睛,不似平日的嚣张狂妄,眼角的水渍,在灯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凄凉无助。
“不要……放开我爸……”
“哥……我不想活了……你成全我吧……”
“我报不了仇……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也没有……”
温黎眸色凝着江驭,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驭。
活了两世,和他纠缠了两世,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是强悍霸道的,是那种就算死也要拉着别人垫背的那种绝不服输绝不吃亏的人。
脆弱这样的词,天生就不应该和他联系在一起。
可他现在深陷梦魇,无声落泪,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彷徨而迷茫。
太震撼了。
太惊讶了。
以至于温黎忽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记得,他曾提到过,十岁之前他在潞岛上,那是一个文明崩坏的人间炼狱。
所以看他现在的样子,他是在上面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他的父亲真的不是他杀的吗?
他那句哥喊的是谁?他不是江三爷的独子吗?
还有他要报什么仇?
模模糊糊的回忆,在这一刻,清晰而汹涌的冲进了脑海中。
那是她陪他去澳城时的一段对话,当时以为是江驭那种疯子随口胡诌的,在此刻想起来,却有了另一番感受。
“你想活,我就让你活。只要你乖乖的陪着我,等时间到了,我会放你离开。”
“要到什么时候?”
“到我准备去找死的时候。”
……他要报的仇会让他死掉吗?
温黎轻轻的咬了咬唇,有什么莫名的东西却在心中重重砸了一下。
这时,耳边的啜泣声忽然变得急促,换成了压抑着的呜咽。
温黎忙回过神,见江驭似乎陷的更深,身体都在轻轻抽搐,不禁赶紧拍了拍他,“醒醒,快醒醒!”
然而才拍了两三下,脖子猛然间就被一股大力扣住。
对方速度快极了,力道也大的惊人。
温黎惊慌失色,“江驭!”
男人眼底一片幽暗,一张俊脸上写满迷惘,在听到这道熟悉的低呼时,失焦的瞳孔,蓦地清醒过来。
他看到一片温润的暖黄色的光,和那个冰冷的漆黑的恐怖夜晚截然不同。
面前那片模模糊糊的轮廓,也在渐渐之中变得清晰深刻。
江驭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俏脸晃了神。
再没有什么,比从噩梦中惊醒,便看到心爱的女人就在眼前而美好的了。
梦是假的,惨烈的过去仿佛也变成了虚幻的,眼前的她却是如此的真,而他的未来似乎也因此成了实质。
他不敢置信的缓慢的眨了眨眼,倏地收回手,然后又想到什么,再次将温黎带到跟前,凑近了检查。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男人的睫毛扇过来的风,仿佛都是烫的。
下一秒,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脖子上,极致温柔与细腻。
“刚才弄疼这里了吗?”他声音沙哑的问。
温黎稍稍垂眼,便能看到他的俊脸。
他检查的很认真,全神贯注,脸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温黎的心脏闷闷的,在还没反应过来,这种莫名的闷胀是因为什么时,手已经轻轻抚上了面前的这张俊脸。
她用食指指腹,轻轻拭去他凉透了的泪,“做噩梦了吗?”
江驭动作顿住,沉默片刻,抬眼对上她的漆黑眸子,缓缓开口,“你不该问。”
“为什么?”温黎问。
江驭不答继续道,“你也不该给我擦泪。”
“……”
温黎要把手收回,江驭却忽然捧起她的脸,重重吻了下来。
他恨她的温柔,恨她的关心,恨她对他的这些行为,都不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
可他又像只老鼠一样偷偷的庆幸着——
正因为她是个善良心软的人,所以即便不爱他,也能丝毫不吝啬她的温柔与关心,让他可以沉浸在被她深爱的错觉中。
这样也足够了。
他从父母的身上,得知真情难求,两情相悦更是世间少有。
其实她只要像这样短暂的假装爱一下他,他就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了。
江驭如此想着,越发动情的托住她的腰肢,扶着她将她压倒在床上。
他用那张被泪沾染的脸,在她脸上胡乱蹭了蹭,湿凉的泪也落到了她脸上,但很快被他火热的舌扫走。
温黎抱住了他,被他挣开,一只手扣住她的两条纤细手腕,压在一边。
他半跪在她身侧,呼吸越发粗沉,滚烫的舌从她的脸上,来到脖子上,再一路试探的向下游移……
灼灼的气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温黎隐约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急急的低吟制止,“不要!”
她伸手去抓他,却只抓到他的发丝,旋即脑中一片空白!
……
隔天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温黎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厚重的窗帘,不是家里的装修,混沌的记忆渐渐复苏。
然后满脑子都是昨晚的荒唐,她的脸倏地红了。
“要喝水吗?”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听起来也是刚睡醒,带着几分惺忪。
温黎摇了摇头。
然而下一秒,一杯水还是递了过来。
她皱着眉看过去,在对上那双眼的时候,又缓缓移开,“我说了不喝。”
话说出口,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江驭低低的笑,“都叫成这样了,喝点吧。”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温黎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闭嘴!”她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好好好,”江驭的脾气似乎忽然变得很好,“我不说了,不过你还是喝点水润润嗓子吧,那样会舒服点。”
“不许说这两个字!”温黎又被激到。
江驭明知故问,“哪两个字?”
温黎瞪过来。
江驭立马投降,“不说就不说,要喝吗?还是我喂你?”
嗓子确实难受,而且还很渴,温黎别别扭扭的,到底是接过了杯子。
一杯水喝完,确实好受了许多。
她把杯子还给江驭的时候,江驭忽然撩起眼皮问,“我昨晚伺候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