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鱼仔细读着这份契约。
他转而一脸平静的看着裴语涵。
而裴语涵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想是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自己一直尊重的师傅,仅签了一份耻辱的契约,想变成别人的奴隶。
她不知道当林池鱼真正看到这本契约时,他会怎么看自己?
于是垂下了头,糯糯道:“池鱼,师尊这样,你很失望吧。”
而林池鱼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师傅姐姐真的很勇敢,哪怕如今这寒宫只剩师傅姐姐一人,师傅姐姐还硬撑着不想让它被正道除名,哪怕已经名存实亡。”
他深深看着这份契约,那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就像是签了丧权辱国条约,那种无能为力的破败感。
没人比他懂这种感觉。
所以师傅姐姐一个人就敢面对这些空前强盛的列强。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但她一直以来肯定很辛苦,弟子的四散而逃,寒宫的传承被他人掠夺。
但她还一直默默坚守着这一切,从来不曾退后。
所以林池鱼只是硬生生握着自己的拳头道:“你真的很勇敢。”
想象中的责骂或小徒弟嫌弃的眼神并没有传来。
本来准备接受好看他眼睛的裴语涵却在此刻迟疑道:“你…不嫌弃师尊吗…不嫌弃这样的一个师尊吗?”
林池鱼反问道:“为什么,如果没有师傅姐姐的传承至今,恐怕这剑宗早已颓废破旧,你师傅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裴语涵有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因为自从自己签了这条憋屈的条约后。
好似知道的所有人都在对自己开着玩笑,弟子的不理解,就连原本喜欢她的弟子,也悄然离去。
他说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师尊。
只会委曲求全,站着的死亡永远比坐着懦弱的活着好上百倍。
就连那阴阳主,整天也会对自己开着一些荤段子。
有时她真的很希望这一切是假的。
但别人的流言蜚语总是先一步到达她的耳朵里。
在城内游玩时如此,在宫中修炼时亦然。
所以她的眼神也时常变得黯淡,不只是剑宗的传承,而是对于自己为什么而活着的思考。
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师傅的道而活,她想要师尊看着自己将寒宫成功传承下去的样子,她好像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
好像一辈子就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所以她转而有些不可置信的轻声道:“真的吗?”
林池鱼轻轻点点头。
虽然自己的师尊总表面上装出一副清冷、不好接触且坚强的样子,但她真实的自己,还是一个想渴望依赖任何人的小女生。
其实没有可以依赖的事,她反而失去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反而是她师傅留下的道,是她唯一所坚持的动力。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向着阴阳阁俯首称臣。
她想保护住师傅留下来的一切,倒不如说是想怀念之前的一切水月镜花。
她不想承认师傅已经不在的事实。
就仿佛有一天,她一直坚信师傅会回来看看她一样。
可能她真的很想得到欣慰和‘爱’吧。
所以林池鱼的身上并没有糖葫芦,他只是默默转头回首道:“在我看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徒弟,同时也是我的师傅姐姐,我喜欢你坚强的性格,想是师祖也是如此,所以,现在,你要守护的剑道,请把它分担给我吧。”
他一脸认真的盯着眼前似乎想落泪,站在自己面前一直装作无事发生的女孩儿。
裴语涵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林池鱼的眼。
他好像还是如从前那般热忱,那朵小太阳无时无刻都在温暖着自己,他从不轻言放弃,明明知道几乎没有希望,但他一直却在为了那渺茫而一直前行。
哪怕是修仙界任何人都唾弃的凡品根骨,他也没有想过认命,哪怕一路上受到了很多白眼,他却和自己一样,一直追寻着某道事物。
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师傅,那他呢?
裴语涵不清楚,明明说好不能再这么丢人,可她的眼睛好像总是不听她的话,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明明这么强大,却偏偏像个只爱哭的爱哭鬼儿。
于是用‘拈尘术’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还装作一份出尘、无事发生的样子,清冷的向林池鱼问道:“那鱼儿只是为了实力和守护身边的人吗?”
林池鱼不说话,只是他的眼睛那道仿若从不屈服的目光代替他说明了这一切。
裴语涵看着仿佛微微一愣,她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真是的…明明自己才是师尊,可他每次都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自己。
她捂嘴轻声一笑,似乎是想到了很开心的事情。
想着曾经的点点滴滴,想着师傅第一次遇见自己的场景。
她转而望着朱阁外那片名为‘思念’的月光光,它亮的好似真的会点燃窗前的台烛。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好似真看到了一个老人正在对着自己笑哩。
裴语涵目光柔和的打量着这一切,只是轻轻摸了摸林池鱼的头。
那细腻的手感仿佛在温暖着她那残破不堪的心,柔声道:“鱼儿,那首诗,是你自己写的吗?”
林池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小动作逃不过裴语涵的眼底。
她突然有一刻想早点遇见他。
似乎这样的时间就可以多相处一会儿?
她不知道。
只是窗外那位老者向她轻轻挥了挥手。
好似回到了他年轻时的样子,那潇风林林,似她记忆中的模样。
她不知道该向他说着什么。
但那人总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