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螭他们从洛阳城离开时,恰巧收到了天枢送来的关于陌雪剑庄的消息,在得知的具体方位之后,雩螭和骨珏决定绕一圈,先去陌雪剑庄看看,然后再回川江谷。
那片雪山的确很偏远,几乎很少有人迹,他们到的时候,看见的只有风雪中一片残破的废墟。
大门在寒风朔雪中摇摇欲坠,门板拍打着墙面“砰砰”作响,这里是陌雪剑庄的旧址,只是一切都太过荒凉。
大雪几乎快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吞没了,雩螭和骨珏十指相扣,有些犹豫的迈出了脚,走了进去。
里面很陌生,却也有些熟悉。
雩螭望着眼前的一切,尽管记忆非常模糊了,但他的的确确是在这里生活过的。
从进门开始,雩螭就很沉默,骨珏也没说话,就一路陪着他将整个陌雪剑庄都走了个遍。
最后回到门口的时候,雩螭回头望了一眼陌雪剑庄,眸子里的情绪有些复杂,骨珏捏了捏他的手,惹得雩螭回了眸。
雩螭看了骨珏两眼,松开了骨珏的手,转过身朝着门口跪了下去,骨珏也跟着他跪了下去。
他们对着陌雪剑庄磕了三个头,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一并撑着伞离开了。
雩螭没有再回头,他知道自己关于陌雪剑庄的记忆,都要埋藏在这风雪之中,不会再拿出来了。
他为陌雪剑庄报仇了,如今的他,要去过自己的新生活了。
回到川江谷的时候,慕白临风在教临风剑法,临风学的有模有样的。
雩螭他们刚到家,就听见慕白临风在说。
“临风,你看好啊,这一剑,叫晏引天河。”
临风应了声。
雩螭和骨珏对视一眼,雩螭问他。
“想不想学陌雪剑法?”
骨珏一愣:“可以吗?”
他记得这是陌雪剑庄的独门剑法来着,配合陌雪心法的话,可以做到兵不血刃,就像雩螭,他的剑气很冷。
雩螭颔首:“可以,我教你,你学会了去和临风打一场,就能看出我和慕白孰强孰弱了。”
他们的话被一边的慕白临风和临风听见了,慕白临风收了剑,直直的往他们这边走。
边走边说:“不公平,临风刚开始学,骨珏一年前就是武林大会的魁首了!”
这件事他还记得,曾经雩螭他们有告诉过他的。
雩螭问他:“那怎么办?你和骨珏打一场?”
骨珏应声:“我看行。”
慕白临风:“……为什么不是和你?”
雩螭道:“因为我很久不用剑了,不太会了。”
慕白临风有些无言:“你看我信吗?”
雩螭笑一笑就过了,骨珏跟在他后面,路过临风的时候拍了拍临风的肩膀,给了他一定鼓励,让他好好学。
然后便和雩螭进了屋,雩螭不会用剑了,反正他是不信的,别说那场皇宫中的叛乱雩螭就出过剑。
更何况,雩螭用内力一掌能拍飞一根顶梁柱,那么重的柱子,还被拍裂了,也就逗逗慕白临风了。
雩螭坐在了桌边,拿了茶壶准备泡茶,骨珏自然的从他手中接过了茶壶,替他泡。
手上动作没停,问雩螭。
“阿珩,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赢过慕白临风?”
雩螭手撑着脑袋看他:“现在可能不太行。”
骨珏:“我也觉得现在可能不太行,估计还得过几年,但是不太清楚我跟他到底差多少。”
雩螭:“我有三条路,你想走哪条?”
骨珏问他:“哪三条?”
雩螭道:“第一,拼天赋,你的天赋极佳,若是再付出成倍的努力,一直勤学苦练的话,不出五年就能赢过慕白临风。”
骨珏问:“第二呢?”
雩螭:“你跟我练,只要你能赢我,那你胜过慕白的可能性就在九成以上。”
不是雩螭在吹牛,他的确有可以这么说的资本,虽说沉寂了四年,但是跟着小老头的那十年,他可一点也没松懈过。
陌雪剑法几乎被他练到了极致,他的剑术已臻化境。
骨珏点了头,觉得这个办法也靠谱,又问雩螭:“那第三是什么?”
雩螭笑了一下:“不用那么努力,熬死他,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说到底慕白临风也只是一个凡人,寿数有限,是活不过骨珏这个魔族的。
可当雩螭这句话出口时,骨珏突然沉默了,连烹茶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表情有些落寞,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可怜,就这么眼巴巴的望着雩螭。
雩螭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骨珏这模样看的他心软,无奈,只能叹了口气,向骨珏伸出了手。
“过来。”
骨珏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站定在雩螭面前,就不动了。
雩螭伸手去拉他,他没反抗,就是那骨头,硬的很,雩螭没拉动。
“好啦,我说错了,我认错好不好?”
随着雩螭话音落下,骨珏动了动,弯下了腰,将脑袋埋在了雩螭的颈窝间,嗅着自己熟悉的味道。
他说:“阿珩,我们成亲吧,现在就成亲。”
雩螭应他:“好。”
……
他们的婚礼紧赶慢赶的筹备了两个月,若不是有些事情实在是急不得,骨珏真恨不得第二天就成亲。
霁月阁就他们成亲的地点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就在霁月阁举办,如今随着顾无悔发布了新的律法,这民间算得上一片和谐。
暗夜首领也没了,如今暗夜听命于婉妃娘娘,似乎是顾无疾曾经交代过,婉妃不愿意这些人去做人命买卖,就全部带到了庄子上去种地了。
不用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还能睡到安稳觉,吃饱饭,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霁月阁曾经隐蔽在山林之间,如今天枢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毕竟天下高手云集,排名前三的人,有两个都是向着霁月阁的。
更何况霁月阁杀手本就实力不俗,他也无须担心。
直到帖子发出,所宴请的宾客到了霁月阁时都有些不太真实,尤其是顾无悔,那嘴瘪的愤恨不平,眼神恨不得宰了雩螭。
宁岁到的时候可开心了,她没想到真的能收到雩螭和骨珏的婚帖,当收到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兴奋,阔别已久,他们相识不过几天时间,她都以为骨珏忘了呢。
她送了雩螭和骨珏一颗金柿子,不大,但那是他们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晏随也来了,作为骨珏的好友,也代表着晏未休,他的好友和兄长的好友终成眷属,他自然是要送上一份祝福的。
他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一杆长枪,骨珏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晏未休的枪。
他们见面什么话都没有多说,一个送上贺礼道了声恭喜,一个抬手让对方往里面请。
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谁也没提武林盟的事情。
江栩也来了,来的时候嘴里叽叽喳喳的说什么雩螭和骨珏不仗义,成亲了居然不叫他。
外面都传遍了,神秘非常的霁月阁主要成婚了,婚礼就在霁月阁举行,如今霁月阁不再隐秘,而是对外开放。
他才知道原来雩螭神医就是神秘的霁月阁主,他就说呢,为什么当初在武林盟没能把骨珏招入他们门派。
原来早就被内定下了。
骨珏都懵了,举着手说:“天地良心,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霁月阁主是他!”
天枢在旁边神神秘秘一笑:“我说过了,骨珏公子,你不同意加入霁月阁,霁月阁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且不说估骨珏是他们阁主的心上人,他们动不了。
再就是,骨珏迟早是他们霁月阁的人,他又不急。
比起江栩的叽叽喳喳,那顾无悔就是骂骂咧咧了,虞鹤兮有些无奈,走到一边儿去了。
雩螭见顾无悔这么有精力,便调侃他说“一国之君不处理政务,跑出来玩,你像话吗?”
顾无悔沉默了一会:“……没事,不打紧,不打紧。”
而在皇宫之中,龙床上躺着顾无悔的心腹,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欲哭无泪,后面是太医,心里想着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顾无悔没打算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顾无伤已经在学治国之道了,他想,再等几年,等到顾无伤能主持大局的时候,就带着虞鹤兮离开。
他总不能真的让虞鹤兮被困在那深宫之中一辈子。
而他也问过顾无伤愿不愿意做皇帝,顾无伤是愿意的,他对治国之道很感兴趣,并且想让百姓在他的统治之下安居乐业。
他对兄长发布的律令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始终记得,宫变的那天晚上,他们在陌雪居的密室之中,那个漂亮的哥哥把自己抱在怀里,一直低声哄他的情景。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哥哥是个魔族,他很温柔。
吉时到了,雩螭和骨珏穿着相同款式的喜服迈进了大堂,高堂上坐着的是红玉和黑曜。
红玉笑得很开心,黑曜那张脸表情依旧有些严肃,只是那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江栩望着红玉和黑曜有些看不明白,那堂上坐着的姑娘,看起来就比他要大上那么一点,他转头问旁边的天枢。
“上面是谁啊?”
天枢笑:“是我们阁主的岳父,岳母。”
江栩震惊了:“啊?!”
吃饭的时候敬酒,雩螭没让骨珏喝,骨珏就抱着酒壶在旁边倒酒,对于雩螭的安排没有异议。
他三杯就倒,要是在婚宴上扒拉着雩螭要亲亲抱抱的,那他这张脸就不用要了。
婚宴很热闹,吵吵嚷嚷的,玉衡拿着火折子叫嚷着说要放烟花,被路过的天璇拦了下来。
玉衡拼命挣扎,天璇直接揽过了玉衡的腰把他往后带。
“那不是烟花,那是茅厕!”
玉衡不信,非说天璇骗他,天璇没办法,就只能带着他过去,松开手把他放了下去,突然的坠落感传来,吓得玉衡有一阵清醒。
天璇看他瞪大了眼睛把他拉了上来,他顺势就跟个八爪鱼似的扒拉住了天璇。
“臭啊!呕!”
天璇扯他后领:“你别吐我身上!”
……
闹洞房的时候,婚房的门都快被挤烂了,骨珏被这么多人看着不好意思,偏过了头。
雩螭叫了一声:“顾无悔,慕白临风。”
顾无悔和慕白临风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冲雩螭颔首,转身推搡着人出去,还顺带给他们带上了门。
门口仍旧有一些低声细语,雩螭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心趴在门外的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睁开,江栩呲着个大牙推旁边的人。
“走走走,快走快走。”
之后门外才清静了下来。
雩螭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骨珏,骨珏接过,和他交杯。
喜房内红烛燃烧着,骨珏看着眼前的雩螭,突然觉得自己醉了,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自己酒量这么差了。
雩螭的吻落下来的时候,骨珏只感受到了一片带着酒香的温软,随后就被熟悉的冷香包围了。
床幔放下,情动之时骨珏一口咬在雩螭的肩上,床幔外烛火摇曳,他知道夜还很长。
他们掌心相贴,骨珏的手指微蜷,扣紧了雩螭的。
他总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他的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在意识沉浮之间,一片燥热之中,他感觉到雩螭俯下了身,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他有些听不真切,迷迷糊糊的听着,好像雩螭说的是。
“谢谢你,阿珏。”
为什么要谢谢,谢谢什么?
谢谢你来了,到了我身边。
骨珏想着,该说谢谢的人是他才对。
谢谢阿珩能来,来到他身边。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是为你而来的,或早或晚,如果你还没有遇到,那他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
而雩螭和骨珏,已经彼此相遇。
人生何其有幸,能让我遇见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