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南的隔离期和在东院不同,在东院的时候,我基本是要调整一段时间的饮食习惯,毕竟我这肠胃很容易水土不服。
原来期待的能有多少天的休息,如今倒也是安排上了,只不过就目前这情况,躺平实在是让我有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早起习惯了,冷不丁想睡个懒觉,天还没亮我就睁眼了,本打蒙上被子再眯他个半拉点,奈何我是真睡不着啊。
发个信息格愣了一下老姜,见他没回一猜八成就没起来,又给于扬发条信息,结果微信如同石沉大海。
站在窗户前,四月份的天气放在东北那都不知道是第几次回温失败了,在这里能依稀看到抽了条的嫩芽,还有若有似无都花香,这春去夏来的样子还是挺明显的,至少在这里是真的明显。
郑夫人他们小区解封了,本地医院确诊病例基本是个位数,思然他们的工作也开始逐步走向正轨,原本被折磨的灰头土脸的大小伙子,出了这个疫情我都说他好像成熟了不少,孩子苦着脸说我言外之意是说他老。
老郑的体格子挺扛造,我们回来的时候,这家伙还在那武武煊煊,一天天生龙活虎虎背熊腰。
老陆也算是跌宕起伏,刚开始爆发疫情都时候他是第一个接触的,结果自己就被感染了,众多人耗费了好长时间才把他这条命保住,恢复的时候又突发其它并发症,愁的老郑抬头纹又多了几根。
不过好在他发病晚,那时候已经有了对应的治疗方案,人也抢回来了,只不过老院长就没那么幸运,人走的很快,发病没几天人就走了。
老院长临走前跟我说,他看到他女儿了。
我突然在想,若是这次我在武汉也不幸感染了,会不会也能看见师父师娘。
记得师娘走的那天,晚上我们将遗体送去了停灵地,按理我该在那守着,但是老姜和师父把我撵了回去。
出殡回来之后,我当晚就发了高烧,做了个奇怪的梦,说是我在师娘棺材旁边,被一个穿着冬季军大衣的男人拿着棍子打着,说是我身上有病毒,必须给我打掉了。
结果第二天我便高烧直接到39.6,师父说再晚一点人都得烧没了,老姜问我干嘛不吱声,我想了想回他,我想看看师娘。
那是一个冬天,冻的牙都直打颤,他们说不应该,是一个暖冬怎么会冻死人呢?我想了想,却觉得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冷的遍体生寒,浑身拔凉。
师父总是开着师娘的玩笑,他说非典我师娘一个顶十个,一个血液病,十个她也顶不上一个好模样的。
老姜自那年之后便申请留在了西南,原本帝都那边已经同意了他的就职申请,结果他自行要求去西南医院的急诊,这给他导师气的,分分钟想打死这个逆子。
师父倒是不以为意,毕竟他一向秉持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个道理,大伯他们也不会过多干涉,与我们这个小家相比,家族的兴旺远比我们重要一些。
若师父没有离去,我应该也会留在帝都,不管是协和还是人民,导师都可,因为可以跟着他一起做临床的项目,再加上还有于扬给我做保,就算天塌下来,那都是往日的情分担着,于扬的嘴顶着。
终究还是鸡飞了蛋打了,于扬的小青梅撒手没了,老姜每次都要开心的炫耀一番,果然我这个妹妹还是跟他亲的。
于扬也是在我们走后没多久就跟着导师他们一同回了帝都,刚下飞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家换直接就被拉去宾馆隔离,气的这货在群里疯狂炸裂,原因无他,自己都要长毛了,衣服都快发霉了,难不成让他一直穿着脏衣服?
我想了想问他,“酒店米有洗衣机吗?不能出门吗?”
“你忘了,我有洁癖。”于扬的声音多少带了点委屈,我见他发的这串语音,若不是我没在他身边,但凡搁他跟前儿,我一定送他一个连环罗圈扇。
“时也命也,你用手洗吧。”老姜作为他哥们儿必然是会出主意的,他甚至连某人下一句都回答都想到了,“懒就埋汰着,没人看得见。”
看到这一内容,我这心里瞬间平和不少,果然还得是他,一般人可说不出这触他逆鳞的话,我和小钟悄么声的下线,私聊在武汉的所见所闻,顺便又聊了一下这次的那几个特殊病例。
我们一向是不喜欢在下班期间聊这些事儿,不过好在我俩都不是啥矫情人,有些话该聊也聊了。
老姜曾一度认为我俩可能会因为竞争导致关系破裂,哪知道我俩都是那种不争不抢的人。
一个家境殷实不需要考虑日常开销,一个懒得恨不得住院医干一辈子,写个论文貌似都是老姜撵着后屁股追着写,说一次动一页,最后都变成了他不看着基本上就打开个文档然后上一边睡觉去了。
老姜多少带了点恨铁不成钢,但又没办法,毕竟是放在自己眼前长大的,只能拎根儿棍子站在一旁,不写就笤帚旮瘩炒肉片。
硬生生算是摸爬滚打,挑灯好几百个大夜终于算是把我这摊烂泥扶上了墙,因为毕业时抢救师父无效留下的阴影,以至于很长时间我都听不了心电图报警,甚至连手术刀拿的都是战战兢兢。
老姜很犯愁和于扬商量想让我回炉重造去学一个病理学,以后就别跟临床,只做研究算了。
于扬是个看的开的,他将选择扔给了我,而我依然选了临床,更选了时刻都得动刀子的急诊。
老姜就算再看不出来,他听也是听明白了,我等同于跟自己较劲儿,一年的住院医转成主治,老姜都知道我这一年经历了些什么。
因为知道自己不属于天才的范畴,充其量就是个天菜的,能挠到主治已经算是我的极限,但在大多数同龄的医生眼里,这可以称得上是神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