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一道懿旨,不仅震惊了后宫,也让前朝泛起波澜。而且,很多人都认为此事不妥。
入夜之后,周世显亲自去到慈宁宫,看望太后。
荧荧烛火之下,一室寂静,周世显坐下之后,半天没有说话。
“母后……孟家那孩子资质虽高,但到底不是出身皇族一脉,实在不易被封为“公主”的名号,不如封为“郡主”如何?”
太后微微沉吟,看了看他道:“皇上,哀家这辈子可曾求过你什么?”
周世显颇感意外,想了想才道:“朕不记得了……”
太后缓缓伸出一根手指,“一次,哀家只求过皇上一次,是为了长乐的婚事。”
周世显闻言脸色瞬变,不自觉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母后……当年长乐的死,朕也很伤心,但朕是有苦衷的。”
长乐是他的亲妹妹,他如何不伤心呢?只是,不知为何,每次想起长乐,她的脸总是模模糊糊的。
太后的目光放空,没有去看周世显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皇上,哀家不怪你,哀家只怪自己。长乐没了之后,哀家心里没有一天真正地高兴过,如今,老天爷又把“她”给哀家还了回来,哀家不想再失去她了。”太后的语气很是惆怅。“就当是哀家再求你一次……”
“母后……”听她这样说,周世显的心里不禁有些酸痛。“好,朕明白了,就依着母后的意思办吧,只要母后您高兴就好。”
……
眼看着,春天的气息一天天地近了。
“大难不死”的孟夕岚每天除了休息,还是休息,几乎什么都不做。
如今,宫里人人都在议论她,说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朝夕之间,就成为了拥有皇家荣耀的天之骄女。
她的好运气,不单让六宫上下为之诧异嫉妒,也轰动了京城的上层社交圈。
珠帘一动,打从外面回来的高福利,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外面的事情告诉主子知道。但孟夕岚似乎没什么兴趣,只握着卷书坐在榻里,安安静静地看着,呆着。
见她兴致淡淡,有些喜不自制的高福利忙住了嘴,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啊。奴才瞧您怎么不太高兴呢?”
平民受封,成为公主,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喜事啊。
孟夕岚话语声微微压低:“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何况,我现在还是个病人,之前还卧床不起呢,这会儿就欢欢喜喜地四处乱蹦,岂不惹人怀疑?你们也低调些吧,别太得意忘形了。咱们好不容易少了一个麻烦,别再惹出来一个新的。”
高福利闻言微怔,连忙点头道:“是,奴才又欠考虑了。”
孟夕岚翻了一页书,跟着问道:“你知道百灵在进宫当差之前,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高福利又是一怔:“奴才不知道,可能……孔嬷嬷应该清楚。”
“那你就去问问嬷嬷,如果她家里还有什么人的话,就把之前准备的银子交给她家里人,让她们给她料理下后事。”
因为事出有因,那些被杖毙的宫女连尸首都不能留,全都扔到宫外给烧了。死了五个人,五条人命,不算小事。可不过才几天的功夫而已,关于她们的一切,就已经全都烟消云散,没了痕迹。
高福利的神情略感意外。没想到,主子还记得这件事呢。
孟夕岚随后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又翻了一页书,顿觉眼睛酸涩,不由阖了阖眼。
须臾,耳边传来一声通报:“焦太医来了。”
孟夕岚只“嗯”了一声,并未起身,也不睁开眼睛。
缓慢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很轻,一个很重。
暖炉烧得正旺,暖得让人微微发汗,焦长卿今天也算是有备而来。
经过昨晚的事,他已经清楚地了解到,自己之前不仅看错了孟夕岚,也看低了她。
他曾经预测过她的动机,以为只是女人间幼稚地报复,但是他没想到,她的心机居然这么深,心肠居然这么狠。
他抬眸,看向几步之外的孟夕岚。
她半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条厚实的锦花棉被,长长的头发随意束在身后,唯有几缕发丝轻落在侧脸,双眼微闭,似睡非睡,神情悠然。
此时的她,身份早已不同。
焦长卿不得不上前请安,欠身行礼,“微臣给公主殿下请安。”
孟夕岚缓缓睁开双眼,笑了回道:“焦大人,无须多礼。我还没有正式受封,所以,暂时还担不起“公主殿下”这个称呼,您还是唤我“孟姑娘”吧。”
焦长卿的一张俊脸仍然冷得像冰块似的,语调平平道:“太后的懿旨,六宫皆知,所以,微臣特来恭贺公主殿下。”
孟夕岚双眸微转,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焦大人请坐。”
焦长卿没有谦让,直接坐下。
孟夕岚的目光掠过他,继而温和道;“按着大人的敦促,我尽我所能地解决了事端。不过事出突然,还是惊着了大人,我在这儿,先向您赔一声不是。”
她一语带过的态度,让焦长卿有些不满,长眉微拢道:“公主殿下客气了,昨晚那样的情形之下,微臣也是为了自保。”
她利用了他,还把他置于危险之中,如果双方不统一说法的话,那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条。
焦长卿的话里藏着刺儿,但还伤不到孟夕岚。“大人还在怪我对吗?很抱歉,让您陪着我一起冒险。不过事出有因,望您见谅,多多包涵。”
“不是冒险,是你利用了我。”焦长卿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反驳了她。
其实这样的话,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感觉还真是有点丢脸。他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给利用了。而且,还不仅仅是利用那么简单,他甚至差点为了他,连累到焦家百年的名誉。
整整二十四年的人生经验,竟抵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的算计,这种极具讽刺意味的状况,足以让一个男人气急败坏,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