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雯绣听着,心里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道:“娘娘,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臣妾是个急性子,所以,有些话闷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当然,若是有什么得罪娘娘的地方,还望娘娘见谅。”
孟夕岚为什么要回宫?想必,人人心里都有数。身为皇后,她绝对不允许皇上做出任何有悖纲理伦常之事。
孟夕岚微微挑眉,好以整暇的等着她开口说话。
“娘娘,容臣妾说一句不当的话,您此番实在不该回来。”
宋雯绣果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别人都不敢说的话,她却敢。
“皇后,哀家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哀家回来是为了守约。”
说话间,竹露已经端上热茶,茶香清新,微微透着几分苦味。
“娘娘,臣妾不是小孩子了,您这么说,臣妾怎么可能会信?”
“放肆!”竹露看不下去了,望着宋雯绣道:“皇后娘娘,我家主子纵使年纪没长你几岁,可位份却在你之上。娘娘是晚辈,在太妃娘娘面前,怎能如此出言不逊?”
宋雯绣闻言瞪了她一眼道:“本宫看你才是没规矩!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吗?来人啊,给本宫掌她的嘴!”
此话一出,宋雯绣身后的宫女立刻迈步而上,抬手就要打人。
竹露连躲都没躲,只是仰着脸道:“皇后娘娘,您今儿这么对待太妃娘娘,皇上若是追究起来,估计您就不是挨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她这分明是来找茬儿的。主子才刚刚回宫,她们就这样沉不住气,真是不知好歹!
皇上和主子的感情,怎是旁人可以画蛇添足,指手画脚的?
那宫女听了竹露的话,果然有几分犹豫。
正当她迟疑着不敢下手的时候,孟夕岚却是先动了动,她撂下茶盖儿,发出一声不悦的声响。
“皇后娘娘,哀家的奴婢说话有失分寸,哀家自会管教,就不劳烦您动手了。所以,你也消停消停吧。”说完,她抬眼看了一眼那个宫女,表情温和,可目光却阴沉沉的。
“……皇后娘娘……”那宫女觑着孟夕岚的脸色,默默放下了手。
宋雯绣也没有追究下去,她今儿的目的不是为了一个宫女,而是为了让孟夕岚离开。
“太妃娘娘,臣妾自知有错。不过这错就算再大,臣妾也不得不犯!因为……因为,臣妾要保重皇上的名声!”
宋雯绣恨不能马上脱口那四个字,可还是咽了回去。
“有违伦常”这四个字说出来,实在太刺耳了。
孟夕岚看着年轻气盛的她,对着自己咄咄逼人,她的心里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会用最犀利的话语,刺醒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第二,就是听了之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等着周佑宸来替她做这个主。
这两个办法,自然都可以。
只是最后面的方法太过阴损,孟夕岚不愿再牵连周佑宸,让他为难。更何况,他们到底是夫妻,她可不想去挑拨离间。
想到这里,孟夕岚缓缓地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哀家现在是明白了,你今儿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哀家留在这宫里,皇上的名节就受损了?为何?哀家纵使有什么过去,那也和皇上无关。皇后娘娘这么句句针对,想来是觉得我这个未亡人碍眼了吧。”
宋雯绣听了,越发沉下去的脸,笑着问:“太妃娘娘,您和皇上之间的羁绊太深,您觉得您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后宫,那么,前朝后宫的人,心里会怎么想?”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这不是哀家可以左右的事!皇后想来进宫时间短,还不知道这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打从,哀家进宫的第一天,这宫里的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好的坏的,阴险的恶毒的,光是听一听就会让人不寒而栗。皇后,你既然身为后宫之首,那就该拿出个身为皇后的气度和见识。”孟夕岚一边说一边扶着竹露的手,站了起来:“今儿是哀家第一天后宫,这慈宁宫的椅子,哀家还没做热呢。皇后就这样过来轰我走,呵呵……真是可笑!你拿着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故事,过来指责哀家,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宋雯绣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斗志也跟着被激了出来。
“太妃娘娘,您刚刚还说天意……有些事,你在做,天在看,您别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皇上继位不到三年,您这么做自私自利,会把他这么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都毁掉的。”
“哀家从不会毁掉别人的人生来成全自己。皇后娘娘,你要是再这么说话,哀家就只能请你离开了。你若是看哀家不顺眼,那就直接去求皇上的旨意吧。哀家今儿撂下一句话给你,只要皇上肯下旨,哀家马上离宫,绝不拖沓半刻。”
孟夕岚一步一步地走到宋雯绣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宋雯绣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戾气,在那双平和的眼睛里,也能透出这样犀利的戾气。
宋雯绣闻言咬了咬唇,跟着道:“娘娘若是想走,那就不该回来。皇上那么顾念旧情,怎么会轻易放手……”
“所以说,他到底能不能对哀家放手,就要看你皇后娘娘的本事了,不是吗?”孟夕岚故意往她的身边凑了凑,对着她的耳朵说道。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却隐含锋利。
宋雯绣咬住下唇,知道自己再无话说,便匆匆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竹露看着她的背影,故意在她能听到的时候,开口道:“娘娘,这皇后娘娘对您这般不尊重,您可一定要告诉皇上,让他为您做主啊!”
宋雯绣听得清楚,身形微微一僵。
孟夕岚看了看竹露,淡淡道:“你今儿怎么这样毛躁?”
她刚才犯不着为她出头,急急忙忙,好似她们自己理亏一样。
“奴婢知错……”竹露跪了下来,继而又道:“只是皇后娘娘欺人太甚!您可不能就怎么算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孟夕岚眉头稍稍皱起,重新坐了回去,慢慢喝茶。
好一个厉害的丫头,一身的刺儿,好生扎人。
孟夕岚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她不该回来。可不该回来也回来了,总不能就这样被撵走。就算要走,也是她自己走,而不是被人撵走,那样也太丢脸了。
第一次见面,短暂的见面,结果是不欢而散。
宋雯绣的性格远比孟夕岚想得要直接,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她这样直接,说明她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她越是急迫,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须臾,宋雯绣刚走,文妃张氏又匆匆而来。
和宋雯绣的纤细强硬不同,文妃张蓉儿是个长相甜美的少女,身形略显丰腴,双颊红润,肤色白皙,眼睛圆溜溜的,像是黑葡萄一般。
说实话,凭她这样的甜美长相,绝对是人见人爱。
“臣妾张氏给太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孟夕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淡淡道:“文妃请起。”
若不是有宋雯绣在先,也许现在她还会有些耐心,陪她们周旋周旋。
“娘娘,您真是个美人啊。”
突然地,张蓉儿开口说了一句,谁也没想到的话。
孟夕岚似笑非笑,垂眸未语。
张蓉儿见她不理,倒也不怯,上前一步道:“虽然您是太妃娘娘,可臣妾觉得您就像是臣妾的姐姐一样。”
姐姐……也不知她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心机太深。
孟夕岚见她主动过来,如此亲近自己,便有了戒心:“娘娘太客气了,哀家在宫中已经算是老人了。”
“娘娘不老,臣妾听皇上说,娘娘今儿才二十二岁呢。”
“哦?皇上果然细心。”
甜来甜去,最后还不是一样,都要回到周佑宸的身上。
“皇上很细心,只是不爱说话。不过,臣妾生辰那天,皇上派人送了桂花糖糕给臣妾,那是臣妾最喜欢的,从小就喜欢。”
张蓉儿微微歪着头,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绽。
孟夕岚淡淡一笑:“文妃的性子果然可爱。”
张蓉儿听了这话,脸上微微泛红,低了低头道:“有件事,臣妾想要告诉娘娘,还望娘娘别笑话臣妾才是……其实,臣妾的性子有些唐突,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所以,皇上才给臣妾赐了一个“文”字为号,就是希望臣妾可以文文静静,少些毛躁。”
听到这里,孟夕岚已经完全明白了。
和宋雯绣的深明大义不同,她用得是另外一套的路子。张口闭口的皇上,仿佛是故意要把他们的恩爱说给她听。
孟夕岚微微而笑:“文妃如此清新可人,可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啊。”
“往后有娘娘在,臣妾跟着娘娘学习,一定能早点把性子磨平。皇上总是说,娘娘的性子是最温和,最贴心的。”
张蓉儿说完,一把挽住孟夕岚的胳膊,歪头甜笑,眼神明亮,像是个撒娇的孩子。
孟夕岚心中一沉,只觉这个张蓉儿,看似无害,内心城府可比宋雯绣强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