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些日子,就是宫里要举办赏花宴的时候了。御花园内,不少地方已经搭起花架子,准备盛放各种闲话。
虽说,今年太后娘娘离宫休养,可皇上已经吩咐下去,赏花宴要好好准备,似乎有意要请太后娘娘回宫。
沈丹在养心殿素来独来独往,今儿跟着小安子出来,身边也没有带人。
走着走着,她发现小安子的脚步越来越快,不禁微微皱眉:“为何如此匆忙?”
那小安子闻言转身看她,神情似笑非笑:“奴才怕耽误了时辰……姑娘也快些吧,别让主子等急了。”
主子……他方才还说是小春子在等着,这会儿又变成了主子。
宫里的人,可不会称呼皇上为主子!
沈丹脚步一顿,只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她再次喊住小安子道:“你真是小春子派来的?”
小安子回头看她,甚是古怪地笑了笑,继而加快脚步,匆匆跑走。
沈丹见他跑走,心中顿时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宫里没人敢如此戏耍她!那小太监,虽然看着眼熟,可她并不是认识他。他不是常跟在小春子身边的人!
她太大意了。沈丹环顾四周,发觉这里实在僻静,四下并无其它人。
她转身欲走,却见不远处有人过来。
来人正是皇后,她如众星捧月一般来到沈丹的面前。
沈丹心中咯噔一响,瞬间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
方才的那个小太监,不是小春子的人,而是皇后的人。
谢珍珍信步而来,身旁的宫女太监,清一色的全是生面孔。
沈丹和谢珍珍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沈丹知道事情不对,她的脸上现出几丝错愕,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她站定看她,稍稍迟疑一下,还是俯身行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突来此地,着实让奴婢很是意外。”
谢珍珍穿着一身桃花色的裙子,妆容精致,目光犀利。
“想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呢。”谢珍珍不让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
沈丹见她不发话让自己起来,便自己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只要娘娘一句话,奴婢自会去坤宁宫。”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突然来了两个人,将沈丹重新推到在地。
他们下手颇狠,沈丹双膝跪地,磕得很疼。
“大胆!谁准你站起来的!”
那些人把沈丹按倒在地,不让她跪着,让她这个人都匍匐在地上。
“放开我!”沈丹不安挣扎,没想到皇后会这么做!
这里可是皇宫,这里可是御花园。
谢珍珍缓缓抬起脚来,一脚踩上了谢珍珍柔软的后背,暗暗用力。
“你整天窝在皇上身边,像只可怜兮兮的狗!”
沈丹见她这般阵仗,忙大声呼喊,喊人来救命。
那些小太监的动作更快,直接用脏兮兮的抹布堵住她的嘴,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珍珍吩咐他们把她五花大绑,带到一处假山的后面。
这里阴暗潮湿,是个毫无起眼的角落。
沈丹一脸惊恐,睁大双眸,看着谢珍珍。
谢珍珍冷眼看她:“你知道本宫忍你多久了吗?你为什么就是这么不识好歹?如此卑贱之人,竟然还敢妄想和本宫平起平坐,凭你也配?”
“你像是讨厌的苍蝇,一直在本宫的眼前转啊转。本宫若是不把你除掉,本宫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你以为皇上宠着你,本宫就不敢动你了是不是?哼,本宫想要碾死你,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伴着她说的话,小太监已经拿出一道白绫饶过谢珍珍的脖子。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你们下手干净点,然后把她挂到树上。”
一切都会伪装自缢身亡,待到有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凉透了。没有人会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也没人会知道她为什么要自缢!就算皇上彻查此事,她也不怕,只管推个一干二净就是。
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谁能证明她和此事有关?
谢珍珍恶狠狠地瞪了沈丹一眼,转身离开。她要把她留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等死。
谢珍珍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抵抗,可她根本挣不开,那道缠在脖子上的白绫,越收越紧,疼痛伴着窒息的感觉,让她满心惶恐。
她没法相信自己会真的死在这里!
眼前一黑,紧跟着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她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身边有很多人。
沈丹眨了眨眼睛,隐约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
有人床前站了站,待她看清楚时,方才发现那人是皇上。
他正握着她的手,低头和她说着话。
“不要怕,朕在这里。”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泪流满面。
她还没有死!刚刚那一切都结束了?是真的?还是只做了一个噩梦?
神思恍惚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福利上前一步,低声道:“皇上请放心,奴才方才问过太医了。沈姑娘并无大碍,脖颈处的淤伤会慢慢消去……”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沈丹,目光幽幽,别有深意。
长生握着沈丹的手,沉吟片刻,脸色阴沉沉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福利又看了沈丹一眼,压低声音道:“皇上,奴才刚刚回宫,怕是一时也还不清楚!”
“那就给朕查!彻底地查!到底是谁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朕的人?”
沈丹为何会突然遇袭?还是在人迹稀少的御花园?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
“是,奴才这就去查!只是,沈姑娘这里……”高福利一直盯着沈丹的眼睛看,沈丹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方才发生的事,不是幻觉。
沈丹脸色一变,握着皇上的手,微微用力。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长生见她这般,便轻声安抚道:“你伤了咽喉,暂时不能说话。别但系,朕会为你做主的!”
沈丹微微吃了一惊,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瞪大眼睛,望着皇上。
“嗯……嗯……呃……”
她似乎想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
长生眉心微蹙,扶着她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想和朕说什么?”
沈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
不用查,想要害她的人,就是坤宁宫的皇后!
站在一旁的高福利,眸光瞬间犀利,他死死盯着沈丹,似有阻止她的意思。
“皇上……”正在此时,外殿有人来报:“淮北传来捷报!”
这要紧的军情,使得长生立刻松开了沈丹的手。
“你好好休息,朕去去就来。”
沈丹见他欲走,一时更是心急,她拽着他宽大的衣袖不肯松手。
长生着急政事,便轻抚她的手:“朕一会儿就回来。”
沈丹心急得不不得了,双手攥拳捶打着床铺。
高福利在旁看着,待皇上出去了,又屏退其他人,方才上前一步道:“沈姑娘,今儿的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什么?!
沈丹仰起头,苍白着一张脸,望向高福利。
皇后今儿可是要杀了她!这要怎么算?
高福利定定的看了她一阵,沉沉开口:“姑娘,还记得发生的一切,不是吗?”
沈丹用力点头。她当然不会忘记,可怎么听他的语气,他难道也是知情人?
“不瞒姑娘,正是杂家的手下,发现了姑娘。”
沈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和皇后是一伙儿的。
她下意识地往床角退了退。
高福利凝眉看她:“今儿这事,只是杂家的人凑巧赶上了,说起来杂家也算是救了姑娘一命!既然如此,杂家就在这里,请姑娘买个人情,回头在皇上面前,只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丹含泪摇头,眼中竟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委屈和愤怒。
“杂家知道,姑娘的心里不好受,可今儿的事,若是闹大了,对姑娘绝无好处!”
高福利又靠近她一步,一字一顿道:“姑娘是聪明人,凡事应以大局为重!今儿发生的一切,杂家会一字不漏地告诉给太后娘娘知道!所以,请姑娘先委屈几日,如何?”
沈丹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要搬出太后娘娘来压自己?她还要忍,她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至于,坤宁宫那边,杂家会亲自走一趟!”高福利幽幽吐出这句话,算是给她的一颗定心丸。
沈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
高福利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定定道:“太后娘娘说过,在宫里不能只争一时,要长远打算!姑娘今儿受得委屈,不会白受,你早晚会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沈丹脸色僵硬,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高福利见状,嘴角稍稍勾起,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收回了手,重新站好:“姑娘这么做就对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今日能忍旁人所不能忍的,日后必定能享旁人所不能有之福!”
沈丹闻言只觉荒唐。大难不死就是福气?就算是福气,她还有命去享吗?
“姑娘好好休息,奴才明儿再来!”高福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退了出去。
小春子正站在廊下,战战兢兢地等着自己的师傅。
他本该去御前伺候的,却被皇上给撵了回来。
皇上要他把事情都查清楚,否则,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
高福利见了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的腰牌找到了吗?”
小春子慌慌张张地拿了出来:“腰牌我找到了。”
这腰牌昨儿不小心丢了,可他刚刚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出来了。
高福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丢了?你是第一天在宫里当差吗?这腰牌有多重要你不知道?”
小春子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求他帮忙道:“师傅,您帮帮我!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若是查不到人来,我就死定了!”
高福利冷冷瞥他一眼:“你以为死那么容易吗?”
“皇上素来在乎沈姑娘,查不到真凶的话……实在是没法交差!”
高福利缓步从他的身边走开,淡淡扔下一句话:“不用慌,明儿一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小春子闻言一怔。“师傅……真的?”
高福利看也不看他一眼:“滚回养心殿去,等着我的消息。”
虽然已经很晚了,可他还是得去一趟坤宁宫。
凉风习习,烛火通明。
谢珍珍坐在灯下,她面无表情,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她一早就知道消息了,沈丹没死!
她辛辛苦苦计划好的一切,居然没有成功。这消息足以让她崩溃抓狂,可她还是沉得住气。
谢珍珍的双手冰凉且僵硬,她在等。她在等皇上彻查此事,她在等皇上上门兴师问罪……他一定会很生气,谁让沈丹是他的心头宝!
须臾,外面终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宗正司的高公公来了……”
谢珍珍稍微反应了一下,疑惑摇头。高福利?他为什么会来?这个时候,他不该是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太后的人,而不是皇上的人。
“娘娘……”小宫女胆颤心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珍珍深吸一口气,指甲轻轻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似有思量。
“让他进来!”
高福利穿着一身便服,昂首挺胸,缓步而来。举手投足间,早已经没有了卑躬屈膝的奴才样儿。
他看着谢珍珍,没有急着行礼,而是细细打量她一番。
谢珍珍见状,冷冷一笑:“呵呵,这不是高公公吗?不,应该是高大人才对。怎么你许久不见本宫,连怎么给本宫行礼都忘了?”
“当然不是,杂家是从来不会忘记规矩的人。”高福利说完,便像模像样地给她行了一个礼。“娘娘万安。”
“宫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娘娘一定都知道了吧。”
谢珍珍笑得僵硬:“出什么事了?本宫素来不喜多管闲事的。”
“娘娘就不必明知故问了。白天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杂家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谢珍珍敲打桌面的手指瞬间停住,微微仰头,眸光转厉,朝着他狠狠地啐了一口:“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