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又拽了拽被子,还是没有拽动。
他嘴角抽动了下,险些笑了出来,但隐隐的警兆还在心头跳动。
他担忧地皱紧了眉头,zero是身体出问题了吗?
这么躲着他,是怕他担心吗?
拽不动被子,他便松手了。
诸伏景光在床边蹲下身,凑近了些,温声低语地哄道:“醒了吗,z……”
他刚开口,一道厉风扑面,被子从天而降糊在了他头上,诸伏景光脸色微变,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他第一时间去拽被子,想要去查看zero的状态。
被子刚从头上拽下来,他被zero用膝盖抵在沙发上,一根细细长长的锁链已经勒在了他脖子上。
窒息感传入大脑,诸伏景光下意识伸手抓住脖子的锁链,好让自己能呼吸。
这时,清浅的呼吸扑在耳朵上,仿佛吟游诗人般优雅的腔调传来,带着让人惊悚的杀机:“别乱动哦,我可不想这里变成凶案现场。”
诸伏景光乖乖点头,没有吭声。
Zero,不对劲。
他心脏却直直下坠,一直坠入深渊,落不到底部。
降谷零见这人猫眼清澈干净,对他也没有恶意,还给温温和和的,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他恍然大悟,啊,这肯定是绑他的人给他请的保姆。
他衡量了下敌我双方的武力值,自信地松开了锁链。
这人肯定打不过他!
诸伏景光摸摸有些刺疼的脖子,咳嗽了两声,抬头看向跪坐在床上的zero。
金发深肤的青年晃动着手腕上的锁链,低头望着他的目光陌生又警惕:“你是负责看管我的人吗?”
似乎是对他并不在意,青年通透的眼里含着散漫的笑意,看似很好说话,却无形中显露出强硬和森冷:“可以把锁住我的家伙叫来吗?我需要跟他好好聊聊。”
他并不认为是眼前的青年锁住了他。
他刚才一眼扫过手铐和脚铐,这很明显是两个人的风格。
手铐给他的感觉,更像一种默契和情趣,毕竟,和锁眼处一致的钥匙还在枕头旁放着呢。
而脚铐,却是冷冰冰的束缚。
他看得出来,脚铐里面有东西,或许是定位和爆炸之类的。
但奇怪的是,定位被暂停了。
他观察了下上面的痕迹,是他的手笔,是他强行切掉了定位。
但细微之处,却又穿插着他人的作风,另一个存在,也将定位关停了一次。
降谷零的目光不可抑制地落在诸伏景光身上。
是这个人吗?
他的心告诉他,就是这个人!
随即,降谷零迷惑了。
这人和我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对我的行为习惯无比熟悉,甚至能顺着这个习惯,轻而易举找到脚铐上隐藏的暗扣机关,关掉定位?
他垂眸,神色冰冷了下来。
他的处境并不好,以脚铐的风格来说,更是一场干脆利落的危机。
这人若是来救他的,就绝不能让眼前的人涉险。
若和束缚他的家伙是一伙的,他似乎也无法狠下心杀了他。
刚才他已经尝试动过手了。
那根细长的绑在他手腕的锁链,能轻易勒断任何人的喉咙。
可当他真要那么做时,双手却完全不听指挥。
——我无法伤害他,我不愿伤害他。
他的灵魂一直在抗拒。
那么,只能将这人推开了。
降谷零眸光冷厉,朝诸伏景光说:“至于你,我不需要保姆,也不喜欢监管的人。”
他倒反天罡地直接下逐客令:“你自己离开吧。”
似乎觉得冷,他拿起一旁的毛毯将自己裹起来,却已经不记得,毛毯是谁准备的,床边椅子上整整齐齐的一沓衣物又是谁细心叠好的。
降谷零短短几句话,让诸伏景光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荒谬。
看着熟悉的人不耐烦地拽着手腕的锁链,完全没有之前无奈又趣味的模样,反而是若有似无的杀机在动荡时,他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喉咙干涩,声音不受控制的沙哑起来,每一个硬挤出来的字符都带着血腥味。
降谷零歪歪头,不解地问:“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垂眸便对上短发男人含着雾气的凤眸,那里面翻涌的莫名情绪让他心脏一阵刺痛。
“这并不重要。”
降谷零好似漫不经心地说。
无论有什么关系,还是停下吧。
毕竟你是自由的,我是被束缚住的。
这是不平等的。
不对等的关系,无论是外因还是内因,都只会让我们走向终结!
他神色冷漠,张了张嘴,想说‘无论我们以前有什么关系,现在都不作数了’,可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嘴巴张张合合,愣是发不出一个声音。
他疑惑地拧了拧眉,这才发现,他的心在抗拒。
抗拒他说出伤人的话,抗拒他否定他的过去。
他从清醒到现在,脑中一直高呼‘自由’的声音,在这股抗拒下渐渐黯淡了下来。
虽然没有记忆,可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的本心似乎一直在跳动。
诸伏景光怔怔地望着挚友,勉强扯了扯嘴角,定格在一个笑的弧度上。
可那双眼睛,却像已经哭出来一样。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诸伏景光哽咽了,他笑容苦涩,巨大的悲伤在他周身氤氲成雾,丝丝缕缕都带着沉重,让人仿佛沉浸进在苦海深处,窒息又痛苦。
降谷零眉宇间不经意多了一抹悲伤,这是……怎么了?
好难过啊……
好痛苦啊……
他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茫然又错愕地盯着诸伏景光,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他下意识补充道:“我不记得了,我不是故意忘的。”
他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歉意说。
之前的强硬早就被扫进垃圾堆里。
他努力去追寻丢失的记忆,却发现空白一切,无论怎么刺激都没用。
——我只是,无法和任何人产生羁绊。
降谷零低头望着手上被锁链遮掩的合股红绳,脑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的缘,被强行斩断了。
凝望着青年,没有被缘束缚的他,本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此时却觉得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