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暴雨里夹带着风,吹得人遍体发凉,我看着江楼,语气凉薄。
他眉眼间透出几分伤感,动了动嘴唇,嗓音发紧:“软软,跟齐樾在一起,是不是,很开心。”
“你怎么知道我见了齐樾?你跟踪我!”我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六年,江楼连跟踪人这种事都学会了。
“没有跟踪你,就是碰巧看到你们在一起,看到你,一个人坐车回来,我才跟着你的。”他的解释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可信度,我冷笑了一声,不再去看他,说道,“是吗?不过,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信你了。”
“软软......”他试图想要为自己辩解,我抬手制止他,“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
说罢,我便转身离开。
我知道江楼在看我,灼热的目光一如很多年前,我们曾最要好时那样,放学后,他送我回家,目送我上楼,有时会直接陪我上楼,直到家门口。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对我好的少年,在他跟我断了联系的那一刻,就没想过我是否难过,所以,如今,他也只能看我的背影。
回到家,一进门我就仿佛跟疲倦的人终于回到了休憩地一样,整个人都重重的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江楼,我根本平静不下来,尽管我一直都在忍着。
听到动静的许宝从房间出来,看到我,小跑到我身边,问我,“哥哥,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他的一句话让我的心瞬间软塌塌的,我轻抚着这张很像我的小脸,勾着唇角笑道:“你这么厉害,能看出来哥哥不开心?”
许宝骄傲的哼了一声,说道:“我可是七岁了,又不是三岁,不是小孩子了。”
我蹂躏一把他的头发,打趣道:“是啊,小宝已经是大人了,那不知道,已经是小大人的许宝同学,可不可以给哥哥削个水果吃吃。”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削个苹果。”
看着小宝马不停蹄去给我拿苹果的样子,我的思绪却是跑到了很多年前,我和江楼刚成为朋友的那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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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第一次月考摸底考试后,班主任让按成绩排名选座位,彼时我和江楼已经认识了,但是还没有完全熟络,排队的时候,陆京舟在第一位,秦之彦排在第二位,那会儿我也还没跟秦之彦熟起来,齐樾排第四,江楼排在第五位。
我那会儿是非常想跟陆京舟同桌的,那会儿班里大家也都没有完全熟悉,不知道我是个喜欢男性的Gay.我在考试前就买了两桶棒棒糖,给全班人都分了一个,只希望这次排座位,大家能让我跟陆京舟同桌,甚至还扬言说自己跟陆京舟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坐在一起习惯了,让大家都让让我。
万事俱备,就差最后选位置了,走廊上,我站在中间的位置,每进去一个人,我都像个公鸡一样探头去看,生怕有人坐了陆京舟旁边的位置。
轮到我时,我满怀期待,可当我走进教室时,陆京舟身边已经有人了。
我看着明明已经吃了我棒棒糖,却还是跟陆京舟坐在一起的齐樾,当场就不满了,质问齐樾为什么要骗我!
彼时的我和齐樾,是完全不熟的,但是对方既然吃了我的棒棒糖,就得说到做到,我让他走,他却面露为难,指了指身边的陆京舟。
我很生气,说:“你已经吃了我的棒棒糖了,做人要讲信用,你去,你去跟秦之彦坐一起。”
我指了指同样坐在第一排的秦之彦身边的空位,让齐樾去跟对方坐,可是陆京舟却冷着一张脸,一句话否决了我的所有的希望。
他说:“齐樾,你敢走我们就不是朋友了,还有你,许阮,老师都说了按成绩排名,自己成绩不好,就不要想着往前跑,坐你该坐的位置上去。”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可足以被已经进教室的同学都听到,而我送棒棒糖时的那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此刻变成了打我脸的重重一击。
委屈涌上心头,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哭,但是已经坐到后面靠窗的江楼这时候却叫了我的名字。
“许阮,你跟我坐同桌吧,我想跟你坐一起。”
江楼的一句话无疑是给我挽回了脸面,我气呼呼的去了江楼身边的位置,刚坐下,我眼眶里泪水就开始打转。
“不要哭,勇敢点。”江楼凑到我耳边说,然后从兜里拿出来一颗榴莲糖给我,“你是不是喜欢吃糖?这个榴莲软糖很好吃,你尝尝。”
我盯着他手中的榴莲糖,想起刚才陆京舟说我的那句,愤愤接过,撕开外包装把糖填嘴里了。
还挺甜。
“好吃,还有吗?”我巴巴的伸手跟他要。
江楼直接从兜里又抓了一把给我,“你吃,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好朋友了。”
“你要跟我做朋友?”从小到大,我一直跟着陆京舟身后跑,从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因为他们只喜欢跟陆京舟做朋友。
“对啊,我感觉我对你特别有眼缘,我觉得咱俩一定能成为很好很好的兄弟。”他说,还对我扬了扬眉。
“你要跟我做朋友也行,但是,我有很多毛病,你不能说我,也不能厌烦我,也不能骗我。”我说。
“放心吧,我不会的。”
自此,我便和江楼成为了朋友,而他,也像跟我承诺的那样,从来都不嫌弃我任何毛病,没有对我冷过脸,没有骗过我,而且还对我特别好,尤其是,他还跟我一样爱吃榴莲!
再后来,因为他,我也跟秦之彦熟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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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做了一晚上关于少年时的梦,梦里全是那几个人,每一张脸,都好像刻在我的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窗外阳光洒进房间,照得房间比晚上开灯还要亮堂,许宝不在我身边,今天周日,估计我爸又带着他去市区学下象棋去了。
下了床,我打开窗,暴雨过后,空气都是清新的。
想到席野还在医院,我看了看时间,决定去楼下买点排骨给席野炖点排骨汤送去。
我先给席野发了消息,说中午会过去给他带饭,他没回我,想到可能是在睡觉,我也就没在意,出门去买排骨。
我买了很多,因为中午我爸和许宝是要回来吃午饭的,我便多炖了一点。
炖好之后,我先盛出来一些放进保温饭盒里,我装的很多,足够我和席野两个人喝,然后在放进大的保温盒里,剩下的,我把电磁炉设置成保温状态,给我爸发消息说了一声我已经做好了饭,便拎着保温盒出门了。
周日,医院相对平时来说人不算多,我乘电梯到九楼,安安静静的,灯也还是只开了一半,空间不是很亮。
走到病房,我直接推开了门,静悄悄的,走进来后,发现席野果真在睡觉。
我走过去,碰了碰席野的肩膀,把他叫醒,让他起来吃饭,可这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动都不动。
“席野?吃饭了,别睡了,席野?”叫不醒,我便去捏他的鼻子,手碰到他的脸时,手被烫了一下,我慌了,席野发烧了!
“医生,医生。”我赶紧跑出去叫医生,护士站的护士见我如此慌张,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当即就把席野发烧,并且一发烧就会昏厥的情况给护士说了。
护士也是一脸震惊,“江医生在楼下坐诊,我马上联系他。”
趁着护士叫医生的空隙,我返回病房,继续叫席野,我伸手探他鼻尖的呼吸,在能感知到他能呼吸后,我心里稍微松了那么一口气。
不到两分钟,江楼就匆匆跑来了,身后跟着推急救药品车的护士。
“什么时候发烧的?”江楼神情凝重,他先是摸了摸席野的额头,“估计得有三十九度,先打一针,配个青霉素。”
那护士也是个熟手,很快就配好了药。
“帮个忙,把他的裤子脱了。”江楼说,我连忙帮忙把席野的身体翻过来,把他的裤子扒拉下来,江楼给席野打了一针。
过程很慢,看着针头扎进席野的皮肉里,我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一直没人发现,席野会不会就这么烧死过去。
“好了,再去配点打点滴的水,记住,剂量别放1类的退烧药。”江楼给席野打完针,又安排护士去配别的水。
我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席野,语气紧张的问江楼,“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我等会儿给他扎两针,扎完就醒了。”他说,转身去拿针去了。
一说扎针,我突然想起来,江楼之前好像是跟着家里认识的人学过中医的。
等待江楼拿针的空隙,我给章老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席野发烧了,他得知道。
“发烧了?叫医生了吗?”章老师显然是没有以前那么紧张了,尤其是在我说已经叫过医生后,他语气更加放松了,“啊,没事,许阮啊,你不用太担心,他这个就跟间接性过敏一样,昏厥后,配点针对性的药滴两天水就好了,他从小到大就这毛病,放心吧,只要他不乱吃药,死不了。”
我:“......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江楼也过来了,身后跟着已经配好水的护士。
江楼坐在床边,将他的针灸包打开,我看他熟练的拿出几根针,分别在席野的额头,胸口各扎上两针,不一会儿,席野就睁开了眼睛。
见他醒过来,我惊喜的叫了他一声,“席野,你终于醒了。”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说着他就要起身,我连忙摁住他,“江医生正给你扎针呢,你先别动。”
江楼见人已经醒过来,便把针拔了,与此同时,他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给护士让位,让护士给席野扎手滴水。
我心里也彻底放下心来,只是看向席野时,想着他这个毛病,心说,难道就没有根治的方法吗?
看向江楼,他收拾完东西跟护士说了一声先下去坐诊了,便转身出去。
见此,我也跟着出去了。
“江医生。”我叫住他,在医院,他是救死扶伤的“圣人”,在这方面,我自是不会跟他扯私人问题,而是认真的叫他江医生,问他,“像他这种发烧就昏厥的情况,能治根吗?”
江楼显然没想到我跟出来是要问题这个,仅愣了一下,便回道:“这个得做个全身检查,看一下病因,还要抽血,或者,他家有没有遗传史,发烧昏厥的情况很少见,不过,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只要遵医嘱,不乱吃药,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同时心道,席野这种情况,席市长就没想过给自个儿子好好治一治吗?
“软软。”江楼突然又叫我,我回过神,发现他竟然还在,下意识地开口,“怎么了?”
“等会儿我给剩下的几个来看诊的看完,一起吃个饭好吗?”
他竟然要跟我吃饭,等他坐完诊,估计都两三点了吧。
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而是说道:“江医生,先去看诊吧,别让看病的人等急了。”
目送江楼离开,白大褂的背影看着高大又孤寂,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走廊,我这才转身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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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席野吃完饭,他意犹未尽,嚷嚷着还要喝,我看着剩下的大半碗,端走自己喝掉,说道:“你不能吃太多,撑着不难受吗?嗯?”
“那是你给我做的,我当然要多吃点。”
我有些无语,“就算你想吃我做的,也不能吃多,你别乱动,再动一会儿水不滴了。”
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人能看上他。
我摇了摇头,啧啧心道,席野怕是要单身一辈子,毕竟,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一个处处都需要人照顾的男人。
席野这两瓶水滴到下午两点多,午后,我见他犯困,趁此机会让他赶紧休息休息,自己则是去外面消消食。
谁料,一出来就碰到了已经坐完诊的江楼。
他似乎是刚从休息室出来,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脱掉了,此刻身上是件纯灰蓝色的翻领衬衫,无任何修饰品,领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衣摆被束进了西装裤的腰带里。
看到我,不紧不慢的向我走来,“软软,一起吃个饭,好吗?”
我不太想吃,但是,我还是问道:“你有话对我说吗?”
如果有,我就去,如果没有,我就不去。
“有。”他说。
我点了点头,“那走吧。”
等了那么多天,他也该向我解释解释,情书的事情了。
【下章预告:怎么会忘了你带给我的那些痛和伤】